夜深人静,高家花铺后门外的小巷里却是一片紧张繁忙的景象。韩襄领着一众金吾卫士按照独孤仲平的指点在周围布防。
“那是花铺后门,早上坊门一开,你就要带着你的人埋伏在这儿,庾大人带其他穿便衣的在前门街上巡视。听着,无论什么情况,前面出了多大动静,你们都不准动,只要有人从后门出来,不管是谁,连韦姑娘在内,一个都不许走脱了。”
韩襄忙不迭点头,独孤仲平却还不放心,警觉地四下查看了一番。
“如果凶犯胁持了韦姑娘,你们不许轻举妄动,也不许让他们跑了,嗯,就给我紧紧围着,等我们过来帮忙!一定要记住了,只盯住这后门,别的都不用管!”
庾瓒这时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些文书。
“你怎么来得这样晚?”独孤仲平的语气颇有些苛责的意味,“郭歪嘴那边可办妥了?”
庾瓒点点头,原来他是连夜赶去同掌管朱雀大街以东治安巡防的左金吾卫协调权属,高家花铺位于东市,那可是左金吾卫的地盘,而左街使郭万贞向来爱同庾瓒较劲,庾瓒还是请了崔侍郎出面,才好说歹说迫使郭万贞答应不派人过来搅局。
独孤仲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身又去巷子周围查看。韩襄觉得从没见过独孤仲平对一桩案子这样上心,凑近庾瓒道:“大人,今儿独孤先生好像有点怪啊?从来没见他这样,像是心里没底呢!”
庾瓒一愣,赶紧喝止韩襄,道:“你个乌鸦嘴,瞎操什么闲心?照做就是!”
韩襄赶紧低下头不吱声了,庾瓒心里却忍不住打起了鼓。韩襄说得没错,独孤仲平今天看起来是很古怪,难道他真的心里没底?庾瓒不敢想,动静已经闹得如此之大,万一计划失败,未能将崔小姐救出来,非但崔侍郎不会与他善罢甘休,自己还将沦为整个长安城的笑柄……
胡思乱想之际独孤仲平又再次匆匆忙忙走了过来,一脸严肃地道:“我又查看了一遍周围,还是请庾大人带人守在这儿好了。韩捕头带便衣到前街去。”
怎么这一会儿又变了?不解的韩襄张嘴想问,话未出口却已被独孤仲平挡了回来。
“别问为什么了,就这样吧!”
独孤仲平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其实他是不愿当着众人明说,一番思量之后,他还是觉得韩襄比庾大人聪明些,所以才派他带着便衣到前面街上接应。
庾瓒叹了口气,他自然没意识这一节。但独孤仲平不放心韦若昭犯险,这才表现得如此反常,他还是看得出来的。想不到这家伙平日里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对这个小徒弟倒还是如此上心。孤男寡女,在所难免,庾瓒想着,也许将来的某个时刻,他们还需要自己从中帮上一把呢。这种人情的事,他还是擅长的,只要能让他们都继续帮自己办案子,当然先要过了眼下这一关。但愿明天一切顺利吧!庾瓒相信他这一生都会有好运气,就像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上天赐给他一个独孤仲平一样,他也相信,虽然没什么依据,上天会帮助韦若昭逢凶化吉的。只不知这会儿韦若昭准备好了没有?
韦若昭此时早已经在高家花铺的偏房里收拾停当,她还穿着傍晚法会上那身农家女的装束,而一个小巧的包袱正叠得整整齐齐,摆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韦捕头,这是给您预备的。”高仙琼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虽然没和眼前这位女差官打过交道,但金吾卫的苦头已经吃过不少,这回又要借用他的花铺缉拿凶犯,高仙琼不情愿却又不敢说不,只能战战兢兢地伺候,唯恐有所不周,招来灾祸。
韦若昭点点头,道:“没什么异常情况吧?”
高仙琼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啊,就是那位替换了小人伙计的李捕头还没到……”
韦若昭看出高仙琼的紧张,虽然她自己心里同样有些惴惴,却还是尽量摆出轻松的态度,笑道:“知道了。这儿没什么事了,高掌柜先去歇息吧!”
高仙琼巴不得赶紧躲开,听了这话顿时如逢大赦,朝韦若昭作了个揖便匆忙跑了。韦若昭等他的脚步声听不见了,这才坐下来,打开那包袱细看。
包袱里放着一套花铺伙计穿用的衣裳,围裙、头巾俱全,衣服里还裹着一个更小的布袋,打开一看却是一包新鲜的槟榔。
韦若昭知道这一定是独孤仲平命人准备的,看来他还记得自己这个小小的爱好,韦若昭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暖意,原先的紧张也不觉地缓解了不少。但当她拿起围裙准备系上,呼吸却又忍不住变得急促起来。
因为她忽然想起,当她还是陈玉珠的时候,和真正的韦若昭制定的那个计划也是从一个包袱开始的。韦若昭将一个装着道袍的包袱和一封向众人诀别的遗书放在自己的床头,而她,陈玉珠,在这天清晨,急急惶惶拿着那封遗书,哭着来到住持济元面前,声称一早起来发现韦若昭已经不见了,只留下这包袱和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