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崔府的丫头素素来说,小姐的归来只是让她的生活陷入更加痛苦的深渊。原本娴静温柔的小姐竟变成了一个神智错乱的疯子,而这一切都是从牡丹花会开始的。素素忍不住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如果那天她没有离开小姐去看什么火烧云,小姐就不会一个人闲逛,如果小姐没有一个人闲逛,就不会遇上那个淫贼,如果她没有遇上那个淫贼,自然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素素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卖到崔府,是小姐一眼相中了她,让她做自己的贴身丫头,小姐对素素既是主子,又像是姐姐,原本到了秋天,她就将作为小姐的陪嫁丫头去到卢家,小姐和表哥青梅竹马,本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璧人,可如今——素素一想起卢公子那贪生怕死的嘴脸就觉得恶心,小姐已经遭遇如此不幸,哪儿还禁得起雪上加霜?小姐回家后已经变得认不出人,连老爷夫人都未能幸免,她咒骂所有想靠近她的人,更加让人觉得疯狂难解的是,她居然还回护起那个害了她的淫贼。
老爷的咒骂、夫人的啼哭,让素素更觉得内疚不已,要是有谁能想办法帮帮小姐该多好,要是能找到那个淫贼,将他千刀万剐了,小姐一定会好起来。因此,当那个自称是右金吾卫画师的人乔装打扮混进崔府找到她的时候,她几乎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他的请求。这个叫独孤仲平的人虽然一副又滑稽又古怪的装束,可言语、神情却让素素确信他一定能将那该死的淫贼捉拿归案。
于是她决定冒着被老爷发现的危险带他去见小姐。这会儿已是深夜,老爷、夫人已经睡下,在小姐屋外把守的家丁也正是换岗的时候。素素领着装扮成仆妇的独孤仲平来到小姐的闺房,小姐还没有睡,正神经质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加了安神方子的汤药连碗被摔碎了丢在地上,小姐口中念念有词,全是什么仙子、仙子的。素素只觉得心中酸楚,落了门闩便要上前收拾地上的狼藉。而崔萍这时看见了素素与独孤仲平,登时脸色一变,抓起手旁的鎏金烛台。
“你们是谁?”崔萍神经质的目光在素素与独孤仲平身上来回游走。
“是我啊!”素素伤心地看着崔萍,“小姐连素素都不记得了吗?”
“我不认识什么素素,你们……你们一定是来加害琏哥和仙子的!”崔萍连连摇头,“别乱动啊,再动,我就把仙子请出来了!”
崔萍披散着头发,挥舞烛台,看着就像是个女鬼。素素不觉红了眼睛,道:“小姐,你脑子糊涂了,你现在不是在那个姓姚的那儿,他们已经把你救出来了啊!”
“骗人!你们都是在骗人!”崔萍歇斯底里地嚷了起来,“我去把仙子请出来,没有人能够拒绝仙子……我们都会为仙子而死,只有仙子不会死……”
素素手足无措地望向独孤仲平,低声道:“这怎么办?小姐她这样可什么都问不出来啊!”独孤仲平其实一直在默默观察崔萍的反应,她的症状与那个叫香香的疯姑娘几乎如出一辙,看来也得用同样的办法才能让她开口。
“你家小姐的闺名可是叫崔萍?”独孤仲平低声问素素,素素点头。独孤仲平于是又道:“那好,待会儿你别出声,看我眼色行事。”
独孤仲平抬手抹去脸上的脂粉,摘下包头布扔在一边。声音也变得轻飘飘的:“萍妹,是我,你怎么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正在屋子里疯狂走动的崔萍闻声骤然站住,神情恍惚地看着独孤仲平。“你是……姚公子?”
“当然了,我是来救你的。”独孤仲平点点头。
崔萍惊疑地打量着独孤仲平那身老妈子的装束。“可你怎么……”
“我怎么是这般模样,对吗?”独孤仲平笑眯眯地看着崔萍,一招手示意她走近了,“不打扮成这样,我怎么混得进来?萍妹,他们把你从我那儿抓走了,不过你放心,我这就救你回去。”
崔萍将信将疑地靠近独孤仲平,睁大眼睛看了看,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他,哭道:“琏哥,你可来了!我好害怕,所有人都在骗我,都想害我!”
“别怕!”独孤仲平一面朝惊诧不已的素素使了个眼色,一面轻轻拍了拍崔萍的后背,“没关系,有我在,无论什么事,我总会有办法的,你相信吗?”
崔萍顿时忙不迭点头,道:“相信相信,琏哥,我只能相信你了。你快带我走吧!”
“我当然可以马上带你离开这儿,”独孤仲平一笑,“不过,你已经离开我和仙子有一段时间了,仙子想知道你对她是不是还忠诚,有没有把她出卖给外面的那些人。”
“没有!没有!我只跟他们说起仙子有多美、多香,花是银色的,能够放光,别的什么都没说!”
独孤仲平故意将脸色突然一沉,道:“你怎么能说这些呢?这对仙子很危险!”
崔萍一听顿时吓得跪在地上,颤声道:“不,不,我是想让他们知道仙子有多厉害,让他们不敢加害仙子!”
独孤仲平哼了一声,又问:“那你没告诉他们,我把仙子藏在哪了吧?”
“没有,没有,他们绝对想不到你把仙子种在屋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