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嫣红的声音从侧面响了起来,“美丽不过是一种流于表面的东西,所谓千古佳人、荷笠斜阳,最终都不过是红颜怅老、青山远归,真正能在心中美丽永恒的,唯有刻骨的一刹记忆而已!”
刀王眼中掠过一抹怅然之色,“美丽从无实质,亦无标准,一切均是由心而感。正如俗世中的红颜在佛道眼中无非一臭皮囊,而佛道眼中的彻悟通透对凡人来说亦是痴人说梦。”
祝嫣红道,“按老人家所说,岂不是一切皆妄,一切皆空,这世上原没有什么美丽?”
刀王呵呵而笑,“每个人心中的美丽都是不同的,如我一生都在追寻着那刀道的极致,每当看到寒光冶冶,刀芒碎入虚空的那一刹绚烂,心中的感悟岂是局外人所能了解的。”
祝嫣红奇道,“老人家心中的美丽就是如此简单吗?”
刀王对着祝嫣红说话,眼中却是紧盯着叶风,“为何要那么繁复?春来冬去,花谢花开,亦只有一次最盛。含蕊待放时最是诱人遐思,待得怒放枝头后,零落凋谢时,才惊觉一切不过如此,不外如是也。”
叶风心头一震,“刀王的意思是人生并没有完满无缺,所追求的不过是那遥不可至的完美与盛极而衰间的一刹平衡?”
刀王含笑点头,祝嫣红若有所思。
若是此时尚有旁人,看他们谈笑甚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刚才的凌厉拼杀、生死一线。
叶风心有所悟,他的刀法妙悟天机,纯乎自然,却缺少理论上的指点,而此刻刀王正是在逐渐引他踏上刀道的第一步。
刀王蓦然动了起来。
但见他脚踩奇异的步法,似在花间草丛中穿插而行,左晃右闪,祝嫣红看得眼也晕了。
刀王身法再变,瘦小的形体突然稳若磐石般停立不动,刀护胸间,目光炯炯望向叶风,“你且攻我一招试试。”
叶风一呆,刀王的身体看似随意而为,无端而立,却像是与整个穹隆山合为一体,自己面对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大山,欲攻无门。
刀王傲然道,“此招名为‘无咎’,是将自己化身于无,化无为空,与天地同存。不是老夫夸口,若我纯取守势,天下能近我身的人不出五人。”
叶风心中一动,试着将自己的心神退出战团,浑忘了自我的存在。
一种奇妙的感觉传来,但觉双足踩在地上湿漉漉的嫩草上,凉丝丝的感觉从足心传上来,脚下的土地仿佛是有了生命的什么活物,身体蓦然充盈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在不老刃的气机牵动下,碎空刀斜斜扬起,在空中嗤嗤作响,却是劈向刀王侧身二尺的一片空旷处……
刀王一呆,叶风这犹若天马行空般的一刀不露半分烟火气,后着若隐若现,看似无用,但自己势必不能任其展开刀势,只得抽刀往上迎去。
叶风的碎空刀突然上挑,刺向刀王的咽喉,自然而然,就似原本就是要击向对方的咽喉。
这一刀引发了“无咎”的无穷后着,刀王大喝一声,一脚踏前,刀光直劈而下,看其势道必能在叶风击中他之前先斩到叶风。
叶风一击即退,心神恢复平常。
对战几招来,这尚是叶风第一次掌握主动,而刀王的这一招“无咎”中固若金汤的防守已然被化解。
刀王大笑,刀光循着叶风的退势追击而来,口头犹是叫道,“痛快痛快。叶小弟天资之高,老夫平生仅见。且再看这一招‘凝变’。”
刀王这一刀却是古怪,不老刃攻至叶风身前时,蓦然放缓一线,却不收招,而是任由刀力将发未发,刀势欲断未断,灵动至极。充满了海阔天空、游刃自得、自由写意、不沾尘埃的超脱意味。
叶风但觉四围似是布下了一层刀雨,自己就像是在刀海的惊涛骇浪中一叶浮沉的小舟,又似在龙卷风的风眼中心,虽然海涛暴风尚未及身,却是远远牵制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就算暂时能保一时之安,却也绝不能持久……
刀王身影在叶风周围游走不定,忽而出刀,却又浅试即止,没有一记虚招,却也没有一刀将劲道用老,刀意紧锁叶风不放,口中喝道,“虚实相间、动静相间、断续相间、击伏相间,正为此招‘凝变’之精要,小子可明白了吗?”
叶风闻言惊醒,加上刀王传以身授,立时便掌握了此刀法“凝变”中的精义,可明白归明白,如何化解此招却仍是一筹莫展,当下只有抱元守神,苦苦防御。
只见刀王的不老刃从四面八方攻来,叶风端立刀气中心,见招拆招,身体就像钉在地上般巍然不动。
然而刀王的刀势就若海浪奔腾冲袭到岸边,纵然一条浪花激溅后消失在沙石之间,后一条浪花又紧接着追逐而来,无穷无尽。
更何况刀王每一招都不击实,所耗功力极少,而叶风穷于应付下必是先一步力尽……
叶风凝神破招,脑海却是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