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网慢慢地靠近,渐渐收拢,大网巨大的**带着森森的威势铺天盖地而来,网眼里透出的不是光亮,而是一只只圆睁怒视的眼,含着怒火,带着威严,一步步逼迫着他,逼着他快地向着一个无底的深渊滑落,尽管拼命地挣扎呼救,却无济于事,甚至更加剧了跌落的度,恍然间一双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窒息使他喘不上气来,他拼尽全力地挣扎。突然心头一紧,惊惧间猛然醒来。
原来是一个梦,紧张和巨大的恐惧使彭群头上和身上立时沁出了大颗的汗珠。彭群赶忙从沙上站了起来,脑子里还久久萦绕着那张可怕的网,那圆睁的眼睛,还有扼向喉咙的那双手,心脏还在砰砰剧烈跳个不停。奇怪怎么这么短短的时间自己就会睡着,而且还会做这么奇怪和恐怖的梦。
几天来就隐隐觉得的不安,总觉得哪里要出问题的惶然,今天终于有了答案,尽管不会是全部,但已经显露出可怕的端倪。事情似乎越来越向着难以控制的局面展,没有事什么也没有,一有事就都集中在了一起。这是彭群始料未及的,也是他感到越来越难以应对的,似乎总有一种阴影在慢慢地笼罩过来,也使得这一天过的格外的漫长和艰难。
与中午的欢快热烈不同,晚宴尽管仍然在海鲜大酒店豪华包间举行,菜肴也一样的精美和丰盛,但却显得冷清,甚至有些尴尬。也许是下午视察时的情景严重地影响了领导们的情绪,按主宾落座之后,黄副省长破天荒地提议,晚饭不喝酒或少量喝一些红酒,以免晚上看演出和与群众联欢时影响不好。提议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但也很快得到北京来的领导们的认同和支持,因此晚餐简单而利落,原本计划两个小时的晚餐时间,一个小时不到就草草结束了。彻底打乱了相关议程安排,好在晚饭期间彭群进行了详细的应急部署,提议领导们坐车欣赏一下小县城的夜景,感受小城宁静祥和的社会治安及民众生活,得到领导们的响应,特别是北京来的领导们的欢迎,因此车队在县城繁华的街道转了将近一个小时,算是把这一段尴尬的时间应付了过去,而等到领导们的车队到达会展中心时,依然等到了众人的热烈欢迎和夹道迎接,依然保持着热烈祥和的气氛和场面。
想来就有些后怕,领导们散席的时间正好是演员和群众集中吃饭的时间,领导们如果提前进入会展中心似必会带来混乱,即使再回到宾馆休息也显得落寞和准备不足,好在有这么一个看基层活动,也恰到好处的起到了宣传的作用,也算意外所得。
下来就是枣香节的重头戏,也是最能出彩的晚会和群众性联欢活动。精心准备的晚会,就像是盛大宴会前的开胃小菜,领导们饶有兴趣地欣赏了颇具现代风尚的歌舞表演之后,随即的变化将活动推向**。在机械装置的作用下,高高的舞台徐徐下降,会堂和体育场之间的隔断缓缓拉开,展现在眼前的是体育场众多欢呼的群众,以及精彩纷呈的民间艺术表演,不但有舞龙和狮子表演,还有平原特色的杂技和武术,更精彩的还在于整个会展中心的变化,顶棚呈花瓣状缓缓打开,又缓缓向四面落下。与此同时,会展中心四周烟花齐放,焰火盛开,各种花型色彩的烟花令人目不暇接,也引来众人的欢呼和喝彩,全场气氛达到了**,让领导们欣喜不已,连连夸奖晚会和场馆设计新颖独特,编排巧妙、独具匠心,表现不俗,值得推广和学习,溢美之辞也表达了北京领导们欣喜的心情和欢快的情绪。
在群众的欢呼和掌声中,领导们满意地离开会场,车队回到了小招,彭群和郝涵等分别将领导们送进客房,在欢快和喜悦中结束了这一天的繁忙。
彭群精心准备了几个月的枣香节大型活动,最能出彩的盛大晚会和万众焰火表演,得到了领导们的欣赏和高度评价,这是他能预料到的结果和效果。尽管为此场馆多花了几百万元,看似随意散漫的表演和民间特色浓郁的群众联欢,以及饱含高科技元素的灯光设计,都是请的北京专业策划团队设计和编排的,为此也额外支出了几十万元策划费用。彭群觉得值,不出奇不轰动宁愿不搞这样的活动,而这样的活动提升的也不仅仅是平原和枣香节的影响,而是整体的形象和影响,并且能持续很久。这些是郝涵他们所不能理解的,也是没办法与他们协调沟通的。
但欣喜之余彭群也有些失落,甚至有些懊恼,这就是黄副省长的态度和始终阴沉着的脸,倒也不是始终阴沉,甚至下午参观路上遇到民间融资的人围堵,都是很平和、很和善、很耐心地解释和劝解。下来的行程也是兴趣盎然谈笑风生的看着,与北京来的领导们讲解和谈着感受,并竭力为平原县争取着农业部的特色产业规划落地努力着。只是晚饭前接了一个电话,才彻底改变了心情,以至于连嗜好饮酒的习惯也放弃了。不顾起码的礼节,甚至不惜得罪北京来的领导,在晚饭时不合时宜地提出不饮酒,而且此后一直到晚会结束都没有看到他绽开笑脸,哪怕是客套的礼节性的笑脸也没有。甚至连彭群将他送到房间,以往这样的时候,不管是在北京,还是在省城,或者上次在平原,都要照例留到房间里说上一会话,起码能等到作为下属的彭群,给他倒上一杯茶,寒暄几句,这样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以累了为理由,冷冰冰的将彭群请出了房间。
原因也许不用多想,也许就是那个电话。电话是谁打来的,又说了什么事,这是彭群最关心的,也是最迫切希望知道的,但他却没有来得及过分考虑这些,因为现在棘手的问题不是黄副省长的态度和情绪变化,而是高山的下落。
在走回自己房间之后,他就给张守正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过来。就在等待张守正的间歇,竟然能睡着,而且竟然还做了哪样一个噩梦,使他着实有些懊恼,心情烦躁,心绪也莫名地有了一些紧张和不安。这时响起了轻轻地敲门的声音,他不耐烦地说着:“敲什么门,进来。”
张守正小步快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一个电脑,随手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问:“您这会有时间吧。”
“少废话,捡重要的说。”张守正的低三下四使彭群心中的不快更加淤积,烦躁地大声说道:“都找到什么结果了?”
“高山可能被省公安厅控制了。”张守正紧张而急促地说着,为了印证自己的依据,他打开了电脑,边调集着图片边解释说:“我们通过多方查证,最后在平原高公路入口调集了这辆车的照片,估计可能就是这辆车带走了高山。”
彭群近前看着电脑中的图片,是一辆白色越野车,图片很清晰,也能大致看清前排驾驶员和副驾位置乘客的面貌,后排的却看不清楚,他扭过脸看着张守正,没有说话,但情绪却渐渐平复了下来。
“这辆车和后面这辆车,估计是一起的”张守正快地翻阅着图片,指着另一辆绿色的越野车说着,而且不断翻着照片让彭群看,有县城中的,有公路上的,边看边肯定地说:“基本可以肯定,这两辆车是一起的。从车辆信息查证,这两辆车都是省城的牌照,而且都是民用车牌,只是其中这辆白色车辆的车主信息显示是公安厅的车。通过车辆轨迹倒查,上午和中午,这辆车都在海鲜大酒店门前的停车场出现过,这里有停车场监控拍下的照片,而且从时间推断,也是从这里出来直接上的高,至于最后到了那里,我们这里就查不到了,如果要查,就只有联系高交警那边,调取高各卡口的进出记录,就能完整的还原事情的真相了。”
彭群摆摆手,制止了张守正,似乎是制止了他往下的调查,又似乎是制止他再说下去。从办公桌前站起身,下意识地摸出一支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地归拢着混乱的思绪。他清楚地意识到,只要确定是被公安厅的人带走了,带到哪里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已经脱离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飘落到哪里,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毕竟已经飘落,即使能够最终找到,对于飞翔来说,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突然间,彭群心中升起一股悲凉的情绪,似乎又回到了梦中无奈滑落的场景,不管怎样的挣扎,都抓不到一个可以支撑的东西,哪怕是一根绳子或者一根草,都没有,有的只有失落和无力且无望的挣扎。似乎在车中被带走的是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自由,还有的可能就是未知的前路和结局了。又为什么不可能呢,可以是高山,也可能是自己,只是时间、方式,或者形式的不同罢了。想到了那一刻,也就想到了梦醒后的大汗淋漓,愈的觉得无奈和无力。
彭群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忘记了在一旁的张守正,也忘记了还要说些什么,直到指尖传来灼烧的刺痛,才猛然惊觉,赶忙将已烧到手指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似乎也将思绪也一起摁灭在了哪里。回过神来,立时恢复了威严和居高临下的神态,盯着着张守正的脸缓缓地说:“还有什么吗?”
“基本上就是这些了。”张守正恭恭敬敬地回答,他不知道彭群问话的意思,是还有什么补充的,还是在质问他还有什么事,是谈话继续,还是逐客的意思。彭群总是喜欢这样漫无边际的问话,让人揣测,似乎这样更能显示作为领导的高深莫测,也能无形中体现对话者之间的等级关系,也许这就是领导智慧,他不知道,因此只能模棱两可的回答,以等待来自彭群的训斥,或者提示。往常都是这样,他也习惯了这样的说话方式,但此刻他却觉得还是要说下去,毕竟有些话如鲠在喉,不说不但是对彭群的不尊重,甚至也是对自己职责的不负责任。因此撞着胆子小心地说:“开始我们也想过会不会是寻仇或商业纠纷,这些都有可能,因为高山不是个省油的灯,外面有仇家也很正常,但通过车辆轨迹,现张富贵失踪的那天,也是这两辆车一同离开了平原,估计也是被这两辆车接走了。”
彭群不解似的看着张守正,似乎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答案,他不怀疑张守正作为公安干警的能力和判断,更不怀疑他们的调查和侦破技术手段。作为一个干警和公安局长,张守正都是称职的,说优秀也不过分。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做局长也有了四五年,有着丰富的公安工作经验,也就是为什么彭群来平原以后,职能部门一把手几乎调整了一遍,唯独没有调整公安局的班子,就是觉得张守正用起来还应手,再者也没有更合适的人能够驾驭公安局这个特殊的部门。当然张守正明白事理、懂得人情世故也是重要的因素,因此感觉这个人还是靠得住的。起码听话是一方面,不管是骂也好,火也好,始终还是忠心耿耿,这也是他长期观察和尝试得出的结论,但此刻他却没有了再听他说下去的兴致,他脑子很乱,需要尽快理顺一下。这一天来的事情太多,太过突然,需要冷静的思考和预判。
“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吗。”彭群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似乎是夸奖张守正工作的成绩,温和地说:“如果没有就先回去吧!这几天也够累的,明天还要忙,好好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