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未仁带着不快,匆匆地走出了省委小礼堂,走出了哀悼现场,疾步地走着,走出很远,才走到自己专车停放的位置。
走过来的一路,郁闷的心情更加的压抑,在着所有停放的车辆中,自己的奔驰6oo轿车,绝对是最好、最贵的,但在这样的场合却依旧要远远地停放,要远远地离开省委常委们或副省级官员专用的停车场,就像齐天翔蔑视的眼神说明的一切,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候,他田未仁狗屁不是,充其量只是无数参与者中的一员,包括自己的豪车,也是如此。
“你们先回去吧!我去办点事。”田未仁看也不看紧跟上来的王世安和唐主任,冷冷地甩下这么一句话,就钻入了司机恭恭敬敬打开的车里,独自生着闷气。
这股闷气直到泡到了温热的泉水中,也还没有完全消散,而且随着茵茵袅袅升腾的热气更加的蔓延,只是慢慢地扩散,不那么集中了而已。
由齐天翔轻蔑的眼神,想到了众人云集的追悼会现场,又进而扩散到自己目前处境的尴尬,以及来自不同方向轻蔑、威势、逼压的各种眼神,使得浑身冰样的寒冷,似乎只有泉水的温度能给他暂时的温暖,可浴池底部和侧边几个出水口,不停喷涌而出的热水,掀起的滚滚水浪,翻涌着更好似他现在的心情,以至于真想闭上眼睛。
可随即就又睁大了眼睛,因为在水浪喷涌之外的似沙水雾里,朦胧中一个修长**的身形,正慢慢地从雾里走来,曼妙的步伐,凹凸有致的身体,渐渐的清晰,以至于清晰到精致的瓜子脸上那双黑色瞳仁里,充满野性和挑逗意味的眼神也清晰可见。
可人的身影慢慢地地走着,似乎要让田未仁欣赏自己美妙的身材般,站在了大大的浴池对面,简单地做了几个舒展的动作,尽情地展示着诱人的风姿。随即慢慢地下到浴池里,鱼一样沉到底部,在浪花翻涌中若隐若现地游到田未仁面前,娴熟而准确地投入他的怀中。
这出乎意料之举,使田未仁惊诧之余有了莫名的兴奋,长期以来习惯了强势主导的心里,突然有了种异样的快感,很享受这种惊喜和变态的快意。在片刻的美妙之后,田未仁突然有了强烈的占有冲动,一把将哪尤物从水中捞出,不由分说地抱着走到外间,狠狠地扔到床上,狼一样扑了上去,尽情挥洒着男人的强悍和粗野,将心中的怨恨和郁闷一股脑地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近期的不快和激愤。
片刻的激情之后,当田未仁重新泡在浴池里,短暂的快感之后带来的不是回味,而是更加的焦躁,以及疲惫至极的焦虑,因此也就忘记了洗去晦气的初衷,简单的洗漱之后就回到了外间的房间里。看着娇滴滴躺在床上的尤物,简单而粗暴地说:“起来,去把李三给我叫来。”
“不嘛,让我再陪你一会嘛!”尤物似乎不甘心,撒着娇说。
“滚,别给脸不要脸。”田未仁瞪起了眼睛,烦躁地低声吼道。他知道这些尤物都是小舅子李浩杰安排的,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也没有知道的兴趣,来这里就是放松的,他没有心情管这些。
看着田未仁绷紧了的脸,尤物没敢再说什么,赶紧下床穿上睡衣,匆匆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田未仁慢慢穿上睡衣,困倦地坐在沙上,点着一支烟大口地吸着,头脑昏涨,不由地胡思乱想起来,既有对上午冷遇的憋屈,也有对各方挤压的不满,更有对小舅子李浩杰胆大包天的愤怒和邪火。
李浩杰是田未仁妻子李敏的小弟弟,自小就是个惹是生非的主,不是偷鸡摸狗,就是打架斗殴,年迈的老父母根本管不了他,除了跟着生气之外,就是到处给人赔不是。初中毕业就不再读书了,跟着村里一些不三不四的孩子学着拜把子、闯江湖,几次被公安局处理,老父母实在没有办法,就送到了姐姐李敏这里,想让田未仁好好管教管教。
其实李敏嫁到的田家湾与自己娘家的李家渠,两个村离得并不远,平日里也是经常走动,李浩杰更是时不时地过来,到姐姐家混吃混喝,临走时再要几个零花钱,花完了不定什么时候又来了。
对于李家这个最小的宝贝弟弟,李敏也是无奈,说也没少说,可效果等于零,可老父母的请求李敏也不愿置之不理。毕竟看着李浩杰辍学之后和一些不三不四的青年混在一起,还是担心弟弟学坏,而大哥远在城里的工厂里,忙碌的很少回家,也很少过问家里的事。李浩杰更是怕这个大哥,根本就不到他哪里去,只好跟丈夫田未仁商量,希望能将李浩杰接到田家湾,共同生活。
田未仁开始不同意,心里也看不上李浩杰吊儿郎当的模样,平日里对待李浩杰,也是简单粗暴的方式,不是打就是骂,使得李浩杰骨子里就怕他,到了他面前就只能老老实实。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李敏才反复地说,而且老岳父岳母也是说,只好同意了。
此刻的田未仁正做着村里的会计,掌握着村里的财务大权,正谋划着更大的事情,也需要有帮手助力,也就顺势同意了。
田家湾是河海省华沂山区沂县的一个普通的小村庄,早年曾经是革命年代一个充满英雄史诗的根据地,为中国革命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不但保护和孕育了革命的火种,更是以小推车支持着胜利的步伐走遍全国,至今无论是曾经工作和战斗在这里的老革命对这里充满了感情,而且带走了更多华沂有为的青年才俊,散布在全国各地,形成了一个重要的群体,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家乡。只要提起华沂山区,就能聚合出很多的热情和力量。
沂县作为华沂山区中心区域的县,是当年的根据地的中心,也是总部所在地,作用和影响都代表着华沂山区的全部。某种意义上说,华沂山区就是沂县,沂县就是华沂山区的缩影。
以田姓为主聚集繁衍的田家湾,全村一百多户人家都是田姓,只是属于不同的家族,田未仁这一枝是田家湾正宗嫡系,几百年来都是这个村子的主宰和主导。嫡系只是一个方面,家族人口的繁茂和人丁兴旺是更重要的原因。在偏远的农村,传统的习俗是人多势众才能形成威势,七郎八虎的人家自然要比一枝单传的人家有底气,也更有言权,因此生儿生女在农村还是不一样的。
田未仁家族,不但是他们这一代,自爷爷那一代,就有弟兄六个,叔伯辈有了二十多个家庭,到了田未仁这一代,分家单过的就有五十多家,这在一百多户人家的田家湾,绝对是不可忽视的势力。人数众多,也就有了巨大的力量,多年来一直决定着村里的大小事务,早年有家族祠堂的时候,田氏一门的事情都由田未仁的老辈家长管理,没有了祠堂之后,村委会就成了全村的权力中心,也成为几枝田姓人家争夺的焦点,但每回的争夺都是田未仁家族胜利告终,选举票数的巨大优势就是实力的象征,另外几枝田姓人家被压制,也是该怒不敢言。
尽管土改时拥有全村三分之二土地的田氏家族遭受了一定磨难,而且作为族长的田未仁的一个堂爷爷,被定性为大地主受到了政府的处理。田未仁的亲爷爷因为排行老三,名下的土地并不是很多,也没有那么的罪大恶极,被划为富裕中农,很多年都被另外几枝田姓压制着喘不过气来,直到成分论消失之后,家族成员众多的田未仁一枝才重新拥有了决策权和话语权。
过去的事情很遥远,对于田未仁更是没有记忆,唯一的印记就是从孩提时,富农崽子的身份就使他与少先队、红领巾无缘,更与三好学生无缘。看着村里根正苗红的孩子神气的样子,田未仁尽管说不清楚为什么,可却有着深深的嫉妒,甚至仇视,似乎是他们剥夺了他三好学生的资格,也只有他们才让他的少年时期不快乐。
渐渐长大以后,慢慢理解了成分的意味,也慢慢无奈接受了成分带来的歧视和屈辱,可心中的仇恨却没有消失,而且蔓延开来,像野草般在心中疯狂地生长着,这样造就了他阴损暴躁的性格。
现任村长是田未仁大伯家的大哥,已经做了两任,下来就可能由田未仁接任,这是无需明说的默许和约定。但田未仁却并没有做村长的兴趣,做了几年村会计之后,年轻的田未仁对金钱有着更多的兴趣,而且只有金钱才能帮助自己做更大的事情,实现更大的愿望。他已经盯上了村东头那几孔砖窑,只是如今还由另一户田家承包着,他需要时间和手段来谋夺。
李浩杰的到来尽管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可李浩杰的哪些狐朋狗友却是可以利用的,这是田未仁从接受李浩杰之后就想好的办法。村里正在重新规划,如果李浩杰能顺利入户田家湾,不但能顺理成章地分到宅基地,而且还能名正言顺地分割村东的那片砖窑。
这是在城里做厂长的李敏大哥多次提醒他的事情,作为国营大厂的厂长,敏感地看出了经济建设的大展,对建筑材料特别是特种材料的强大需求和市场潜力,而作为耐火材料生产企业,生产能力的不足严重制约了企业的展,而乡镇企业的方兴未艾,更是给了个人更大的展空间。
村东的那几孔砖窑,是集体经济时期,为建设村里的水库而专门修筑的,初期就是烧一些板结土供筑坝使用。其实就是将山上的青石粉碎,添加一些黏土,烧成类似于水泥的东西,是华沂山区传统的建筑材料。水库建成后原是准备拆除的,后来考虑到村里建房需要板结土,就留了下来,可村民一家一户的建房,根本用不着这样大张旗鼓地烧制板结土,而且每一次的生火暖窑都费时费力,也就始终闲置着。后来土地承包制开始,因为临近老田家的承包地,也就顶了耕地面积塞给了老田家,为此只有两个闺女的老田家很是不满,但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作为临时仓库使用。也就近几年,随着农村建房或翻新的增多,老田家的上门女婿看到了挣钱的机会,将砖窑整理了出来,经过修缮和重新加固,特别是请来了外县的烧砖好手,几经折腾,居然烧出了漂亮耐用的红砖,砖窑重新红火了起来,以往的累赘成了老田家的摇钱树,很多人眼红了起来,可却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田未仁就是眼红人中的一个,但却是不声不响的,不但没有听到他任何的非议,而且主动与老田家的女婿交往,一来二去竟成为朋友,视为知己。多年的农村生活经历,造就了他阴鹫的个性,性格中既有田家大户的霸道和骄横,还有心思缜密、阴险狠辣之处,从小就是孩子王,可却从来不呈狠斗勇,而是撺撮着其他人动手,因此任何坏事都有他的影子,却抓不到他的把柄,高中毕业回乡务农,直到成家立业,叔伯大哥也就是看准了他这点,才让他做了村会计。
经过了周密的计划,特别是复杂的运作,成功将李浩杰落户田家湾,宅基地也划到了村东砖窑附近,与老田家成了近邻。开始了蚕食的谋划,李浩杰的顽劣恶习,加之一帮狐朋狗友天天聚集在一起,不时生与砖窑工人的争执和斗殴,后来竟连续生了几起离奇的事件,砖窑工棚无故起火,运输土方的拖拉机翻下山沟,工人集体食物中毒险些死人。几次事件之后老田家女婿害怕了,知道是什么原因,可却不知道下来会生什么,由于在村里没有亲戚朋友,也没有依靠,唯一的朋友就是田未仁,只好找田未仁商量办法,田未仁也当着他的面责骂过李浩杰,可却难以根本解决问题。只能主动提出与田未仁合伙经营砖窑,田未仁几经推辞,后来还是勉强同意入伙。但也提出了条件,条件之一就是砖窑的经营和展由他说了算,不管今后展成什么样,企业永远有老田家一半的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