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心有灵犀,齐天翔走进会议室的时间,恰恰比原定时间晚了十分钟,也就是大家可以耐心等待,而又不至于焦急的十分钟。
时间拿捏的恰到好处,也正好符合闫博年提醒的威慑的微妙分寸,省长就是要有一定的权威,而这种权威既是无形的威慑,也可以是职务带来的冷落或傲慢,让人等待就是最好的表示。遵章守时的齐天翔,也可以迟到,而且是有意的迟到,这就是不表明说的规则。
齐天翔心里不愿意承认这些都是有意为之的,也不愿成为今后的常态,可今天这样的作法,却怎么也不能以无意解释,其实也是有试探和尝试的意图在里面,只是不便明说罢了。
好在大家似乎并不在意,或者重心和关注点并不在齐天翔身上,而是周通宣读的分工名单上,而且似乎对名单也不是很在意,在意的是名单宣布之后,针对调整的争执和矛盾处理上,这才是大家关注的焦点。
其实这样的分工名单不但齐天翔耳熟能详,在座的各位副省长也都了如指掌,几天前这个名单就分到了大家手上,说是征求意见,其实也无异于正式通报,只待上会宣布就是了。
从名单分出去,就有议论和不同声音传出来,而且反响还比较强烈,七位副省长中,至少三位副省长都表示了不同意见,可也只是很小范围地传播着,即没有公开的反映,也没有人主动与齐天翔交流,似乎都在等待分工会上公开讨论,或者干脆就不再讨论。
就像闫博年提醒齐天翔的那样,这些副省长,不管是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还是中央部委办空降来的,是积功如此,还是镀金过度,能走到这个层级,都不是单靠关系和机遇能够达到的,而是多年的磨练和锻造的结果,都有着丰富的官场智慧和谋略,可以说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了。对待任何事情,隐忍和含蓄的功夫,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是根本不会为了一件事情大动肝火,或者方寸大乱的。
不管是不是情愿,也不管是不是满意,都不会轻易地流露出来,更不会草率行事,引不必要的矛盾和争执,这点涵养还都是足够的。尤其是在组织分工这件事情上,尽管牵扯到个人利益,或者集团利益,但也绝对不会私下里争的面红耳赤,只会是将难题和矛盾,有限度地在省长办公会上提出,交由省长定夺。满意与否,解决的好坏,都关系到省长的智慧和能力,既是一种无形的检验,也是有意的刁难,直接决定着省长的威严和权威,关系到今后工作的开展,甚至可能的陷阱和圈套,也会通过这些事情埋下伏笔,隐患和危机也会在不经意间悄悄地出现。
这是齐天翔面前的一道坎,能不能顺利迈过,关系到自己威信和权力的树立,也关系到与这些左膀右臂的沟通和合作,这是谁也帮不了自己的事情,必须认真面对,而且依靠自己的能力予以化解,解决不了这些问题,今后的事情根本就无从谈起。
而且齐天翔也不愿从稳妥的角度,走先稳定再调整的方式,缓缓地推开,慢慢地展露威势。这样虽然稳妥,但会在初期形成一种固有的惯性,短暂的稳定之后,势必会给今后调整带来更大的难度,而且势必造成比较大的混乱,每一个细微的调整都会有很强的针对性,也会树立很多的对立面。倒不如新官上任,一切推倒重来,短期的混乱之后,会带来更多的有利因素,起码不会引起派系倾轧的感觉。这点齐天翔还是自信的,他既是空降干部,又是地方历练多年的干部,处在地方和空降干部的中间地带,有着良好的口碑和人际关系网络,与两大阵营都有沟通和交流的渠道。
这是一步险棋,走好了可以抢得先机,掌握主动,走不好也可能带来连环危机,最终招致满盘皆输的结果。
齐天翔反复权衡了很久,利弊详细推演了多次,才下定决心冒险一试,尽管心里也是充满了忐忑,但还是决定就这么调整。
名单拿给林东生过目时,面对林东生惊奇和诧异的眼神,齐天翔没有过多的解释,也想不出解释的充分理由,也许是他的这种决心和信心,使林东生没有过多的阻拦,甚至连必要的提醒都没有,就挥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尽管如此,齐天翔还是从林东生的眼神里,隐隐看出了担心,也看出了坚定的鼓励,心中的信心也更足了一些。
名单下之后,齐天翔密切关注着反映,也知道会有一些难题出现,这么大范围的调整,没有反映才是不正常的,也使得齐天翔的心中始终绷着一根弦,对这次的办公会非常的期待,也非常的重视。
有意的迟到,进门之后特意的客套,其实都是必要的准备和铺垫,这些齐天翔很清楚,真正的严峻时刻还在后面,在周通将分工名单念完之后。
也许是知道齐天翔的心思,也许是刻意的配合,周通的名单念得很慢,也很仔细,期间还辅助了一些必要的解释和说明,足足念了二十几分钟。刚开始所有与会人员,还都与齐天翔一样,认真地倾听,并煞有介事地作着记录,后来索性放弃了记录,目光纷纷抬起来,集中在了会议桌另一端的周通身上,等待着他的结束。
“谢谢周通同志的宣读和说明,看上去不长的名单,念起来也轻松简单,可私下了繁重的工作,以及精心的研究,付出了多少心血,也只有他自己说得清楚。”齐天翔看到周通念完了名单,感慨地赞赏着,等到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自己之后,才由衷地继续说道:“也多亏了周通同志熟知省政府的工作流程,各种关系和业务交集虽然纷繁复杂,可就像一张网络般,都在他的脑子里,没有他这个省政府大总管的辛勤劳作,短时间我还真是理不出个头绪来。”
看到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齐天翔微微笑着说:“省府分工名单已经出来几天了,我也听到不少的议论,也等着有同志与我私下交换意见,可是没有。也许是大家的觉悟,也许是没有合适的时间,也许是还有些难言之隐,总之各种因素都有。”
“这些日子千头万绪的,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来,可再忙也不至于没有见面交流的时间。”齐天翔语调慢慢凝重起来,缓缓地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节过后就开始忙起来了,各项工作就已经按部就班地实施了,可以说是时间这根小鞭子,时时在抽打着我们的屁股,马上就到了季度末了,半年盘点还有多远?因此,时间不等人,更不能等待我们慢慢地进行分工调整。”
“刚才周通同志已经将拟定的分工名单念了一遍,其实用不着年,大家也都耳熟能详了,至因为要念一遍,而且还要进行必要的说明,就是想把问题摆到桌面上,把矛盾和纠葛化解到当面,解决了这些当务之急的问题,下面就可以全身心地进入正式的工作状态了。”齐天翔慢慢地说着,不急不慌地望着各位副省长,徐徐地接着说:“周通同志已经作了必要的说明,我就不再重复了,目的和意义也用不着细说了。只是想说明一点,去年能亮省长离任上调北京之后,今年初英明同志和历山同志到了省人大和省政协,张钧同志留在了省政府,成为新一届政府的特别咨政。九位省长副省长中一次就调整了四位同志,几乎达到了一半,这在河海省政府的历史上,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可见中央和省委对河海省经济工作的重视,这是动力,同时也是压力。刘晓军同志从国家改委,徐方同志从西川省,我从河州市调任过来,我们三人可以说是老兵新岗位,需要适应和调整。”
齐天翔环视着会议室里的众人,缓缓地说:“原有省政府班子成员中,只有罗剑同志,萍芳大姐,萧山同志,王向东同志,张万福同志,还有咱们的老领导雷秋实同志,面对着新老交替的现实情况,原有的省长分管领域和部门,出现了不少的空白地带,时间尽管不长,可不进行适当的调整,势必会带来一定的混乱。这是调整分工的初衷,也是基本思路,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齐省长开诚布公地这么说,说明了他心中没有藏着掖着什么东西。”张钧作为老同志,很快就从齐天翔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在齐天翔说完,会议室里片刻出现沉默的时候,似乎不经意地缓缓说道:“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当然要让贤了,省委安排我留任省政府作为特别咨政,我很满足,也对分工安排没有什么异议,都是在为党为人民工作,能多做一些就多做一些,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张钧同志说得很实在,也很有道理,也许只有到了我们这个年龄,这个时间,才会有这样的感触。”雷秋实与张钧对望了一眼,呵呵笑着说:“能有事情做,本身就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责任,努力做好就是了,还真没有什么好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