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金山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微微地饮咽,眼角也渐渐地湿润了,以至于坐在他身侧的李正,伸出手来轻轻地拍着他的手背,安慰着他。
“想想那时的情景,就觉得心酸。”路金山似乎觉察到了自己情绪的变化,赫然地咧嘴笑了一下,提高了嗓音说:“生产不正常,职工生活更是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几千职工下岗,加上家属就是将近二万人,日常生活都成为问题,加之多年积欠的住房、医疗、教育等等问题,使得那个时期,整个企业人心惶惶,看不到希望,更不知道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路金山竭力调整着情绪,慢慢地接着说:“那个时候,我正在安居楼工地忙活着,面对着很多觊觎企业厂房土地的开商,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车间变成安居房,不让黑手再把我们的厂房也抢走了。那个时候我是欲哭无泪,有劲使不上啊!”
“这话可是不准确啊!你这个身高八尺的堂堂汉子,当时可是哭的感天动地的。”李正感觉到了路金山的情绪变化,就打断了他的叙述,似乎是认真地纠正着他的说法,其实是想让他平复一下情绪,略带戏谑地说:“而且老厂长家的饺子,也是吃的狼吞虎咽的,这我可不是瞎说,齐省长是可以证明的。”
“这我可以证明,而且是连呼哧带喘地从工地赶来,一身工作服带着汗渍,两个裤腿高高地挽起,像刚从河里打鱼回来一般。”齐天翔呵呵笑着回应着李正,看向路金山的目光饱含喜爱,侧脸对姚秉新缓慢地说:“在工地上忙碌着,可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工一样,被人忽视到竟然没有他的午餐,如果不是在老厂长家对付了一盘饺子,恐怕就要饿到晚上了。”
姚秉新从齐天翔的眼光中,看出了他对路金山的喜爱,就不失时机地说着:“这就是我们以前国有企业干部的基本素质,干部先是企业的排头兵,上班来的最早,下班走的最晚,要求工人做到的,更应该率先垂范。这是我们的政治制度和国体决定的,也是长期创新展积累下来的优良传统和作风。改革开放,引进国外先进的管理理念,以及科学的管理手段是应该的,可不能丢掉我们自己的宝贵财富和精神成果。这些我们企业管理干部应该有清醒的认识,我们的各级政府部门,更要明白这个道理,摆正了创新展与继承扬的关系,我们的改革才能更顺乎民意,更符合国情。”
姚秉新侃侃而谈着,忽然觉得自己又把话题引申开来,就温和地笑着对路金山说:“不好意思打断你的讲述了,还是请你继续回顾过去吧!”
经过李正的调侃,以及齐天翔的添油加醋,特别的姚秉新的点评和拔高,路金山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听到姚秉新鼓励的话语,望着齐天翔,真挚地接着说:“齐省长和李书记来曙光厂调研的时候,正是厂子最困难的时期,企业开工不足,没有主导产品,研和生产,既没有设备,也没有资金。职工大量失业和待岗,生活面临的困难,使得人心惶惶,看不到出路,更看不到希望。可以说是到了最危急的时候,甚至连破产倒闭的资格都没有了。”
路金山又不由激动了起来,但显然要比着刚才好一些,短暂调整了一下后继续说道:“齐省长来看过之后,敏锐地看出了企业展存在的问题,另外就是企业原有的科技优势,没有很好地挥出来,回去之后就着手促成了厂技工学校与省科委的对接,依托学校的软件教学和编程能力,推动软件外包项目在园区的落地,并协助园区引进了一大批高科技人才。”
“文涛和他的研团队,就是那个时期来到园区的,带来了先进的理念和思维模式,很快就使园区有了一些起色,带动了试验机厂先复苏了起来。”路金山侧脸看了一眼文涛,随即接着对姚秉新介绍说:“齐省长协助建立了园区,又争取园区升级为市管,并争取了宝贵的配套资金,并依托曙光厂动机研生产的优势,在科技创新方面给企业开生产电动车指明了方向,使得企业逐步恢复了部分生产,稳定了职工队伍,也稳定了人心。”
路金山看着姚秉新兴趣浓厚地专注听着,就没有停歇,继续说道:“解决了生产恢复的问题,接下来齐省长就开始下力气,解决企业合资合作过程中遗留的问题,不但理顺了与日资企业产权和专利问题,而且补缴了多年积欠的专利补偿款,以及偷漏的税款,让日资企业心服口服的补缴了欠款。同时,对于名为合作,实为侵吞国有资产,玩空手道的所谓资本运作,齐省长也已娴熟的技巧予以反制,官司打到了国资委和改委,结果不但将搬迁走的设备大部分迁了回来,而且补缴了企业被强行剥离和占用的农用车品牌价值,使得企业真正地扬眉吐气起来。”
“有了清缴回来的六个多亿元的资金,加上省、市政府配套的技术改造资金,企业引进了大量急需的数控机床和精密仪器,使得曙光厂的研生产能力,一下子就上了一个新台阶。”路金山不由兴奋了起来,没等姚秉新有任何插话的机会,就急忙说道:“有了这些先进的设备,特别是以电动车为主导的生产销售走入正轨之后,企业也就有了更加充足的时间和资金,进行新型动机的研制和开,齐省长又不失时机地为我们争取来了军工订单,而且协调了我们与岛城船舶的强强联合。曙光厂有了这些实实在在的帮助和指导,才算是真正看到了曙光。”
“好啊!企业看到了曙光,这话说的太好了。”听完路金山的讲述,姚秉新再也抑制不住兴奋的神情,忍不住大声地赞叹道,随即望着齐天翔,激动地说:“企业从衰败到振兴的过程,尽管老路讲述的很简略,可我能听出其中的甘苦,特别是解决企业展中积欠的遗留问题,很多地方政府都是避而不谈,或者是绕着走,生怕这些问题的解决,会暴露出更多的贪腐和侵吞国有资产的问题,甚至会牵扯到现任的很多官员,你能不回避这些矛盾和问题,就可以看出你坦荡的胸襟,以及无私的情怀,让人佩服啊!”
齐天翔看着姚秉新兴奋的神情,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下级单位领导的面,毫不掩饰的溢美之词,齐天翔感觉出来姚秉新深深的用意,也就不再掩饰自己的想法,缓缓地笑着对姚秉新说道:“姚部长说出了问题的实质,解决遗留问题,不但不能建功,而且还可能会出力不讨好,因此大多数人都觉得棘手,觉得难。至因为觉得难,并不是难在过程,而是将要达到的效果。”
齐天翔看着姚秉新缓缓地点着头,就环视了会议室内众人一眼,刻意停顿了一下,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也许是我是搞纪检监察工作的关系,本身又是研究行政法学的,经济法和行政法,以及刑法和纪律处分条例,我吃的比较透,而且我有一个基本的原则,那就是对事不对人,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适用经济法的,就按经济法办事。如果不愿意好好解决,组织法和刑法,都有条款摆在哪里,用不着刻意地去找,因此问题往往都能顺利地解决。”
齐天翔说着话,自嘲地笑着,仍然是温言温语地接着说道:“河海省官场给我了一个称谓,叫做铁血判官,我不知道这个称谓从何而来,但我倒是很喜欢这个称呼。起码在某些人看来,齐天翔知法、懂法,而且善于用法,只要我愿意做的事情,我都能依法依规做下去。不管是我做纪检监察工作,还是现在出任省政府省长,我都是这个观点,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永远没有结局的长跑,该付出的代价,谁也跑不了,天理昭昭,法理昭昭,我坚信不疑。”
“说得好,对于你的执着,以及处理问题,解决问题的智慧和能力,我也是深信不疑。曙光厂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不管拖得再久,也一样要解决的。”姚秉新呵呵笑着对齐天翔说着,随即似乎想起来什么,转向路金山和李正,诙谐地说道:“说了这么久,也听了这么多,不知道曙光厂的两位当家人,是不是就一直让我们听下去,还是先赏口饭吃,然后才接着说也不迟,肉末川沙再美味,也不能一顿顶一天吧!”
姚秉新诙谐的调侃,立时引了会议室内一片会心的哄笑,也提醒了大家汇报会可以结束了,在欢快的气氛中,齐天翔与姚秉新对接了一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
尽管没有说什么,可却似乎已经进行了心灵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