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东河沿村作为现场会的一个参观点,并在这里举行总结会议,是齐天翔在会议筹备之初就决定的,而且也很重视在这里的参观活动。
听多了繁花似锦的典型经验,看遍了清荷村山清水秀的景致和新村的亮丽美观,感受了郭村艰苦奋斗的创业精神,以及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持,齐天翔更想做的是给大家提个醒,曾经的繁华和昌盛,都经不起任何的折腾和冲击,东河沿村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脆弱的农村经济和农民,最需要的是呵护和支撑,这些不但来自党组织和政府,更来自社会各界的关爱。
齐天翔希望所有的与会者清醒,尤其是地市级领导们,一哄而起地关注农业和农村问题,最容易出现的就是一刀切和拍脑子决策,这样受伤害的还是农民。齐天翔就是要让大家看看,昔日烈火烹油般红火兴盛的明星村,一场挫折之后,很多年都难以摆脱出来,现在的情形就是很好的证明。
其实暗地里,齐天翔也有对比的意图在里面,就是要通过东河沿村和清荷村的现状比较,使大家看出集体经济的优势来,也能看出趋势和变化来。当然这样的意图,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能是通过参观作出判断来。
参观的第一站还是田间地头,车队在东河沿村外的公路上就停了下来,映入大家眼帘的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玻璃大棚,让人感慨景象的蔚为壮观。
几年过去了,全钢架玻璃大棚依然傲然耸立的东河沿村的平川地上,整齐划一地展示着雄姿。应该说这样的建筑有着长远的规划,这么多年的风吹日晒,丝毫没有影响到大棚的结构和外观,依然挥着作用,只是眼前所见,已经不是当初建立时的盛况了。
没有过多的感慨,车辆停稳后,齐天翔就快步走下车来,与前来迎接的东河沿村党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握着手,温和地笑着对村委会主任潘建成说:“就在你这一亩三分地召开闭幕会,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哪能呢!”潘建成对齐天翔先与自己说话,有些意外,也有些紧张,可还是诚恳地笑着说:“齐省长和各位领导,能够来东河沿村看看,就是对我们全村最大的鼓励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敢有什么想法啊!”
齐天翔似乎对潘建成的回答很满意,就微微笑着侧脸对村支书潘剑锋说道:“经过剑锋支书的点拨和引导,建成这不进步很快嘛!起码不至于一见面就脸红的说不话来了。”
“哪里的我的引导,还是人家建成进步的快。”潘剑锋对齐天翔家常似的聊天很是激动,就赶忙回应着,随即望着齐天翔试探地问:“齐省长来东河沿村已经几次了,是不是进村转转,到村委会喝点水,然后再来这里给大家讲话?”
“这个建议不错,几次来都没有机会进村走走,这次说什么也要看看村委会的建设情况啊!”齐天翔赞许地对潘剑锋说着,然后转过脸来对徐方说道:“徐省长是不是也是几次来东河沿村,都没有机会进村看看了?”
徐方知道齐天翔话里的意思,就呵呵笑着说:“没人邀请,总不能不请自来吧!”
徐方的话引起了一阵轻笑,也使得见面的气氛变得轻松,人流逐渐向着村子移动着,逐渐将形成的人群进行了分流,一部分人进村参观,另一部分人就近在大棚内外看看,等待着随后召开的闭幕会。
徐方知道齐天翔的心思,其实这样的心思冯俊才也很清楚,几次来东河沿村,齐天翔都拒绝进村,还是有一些心结积郁在心里,除了不忍看到村民们的笑脸,也还是对村子的未来深深地忧虑着。
尽管停息挂账,暂时缓解了村民们在建造大棚时巨额债务的压力,可农信社的贷款总是要逐步归还的,每年种植蔬菜的收入,以及出外打短工的收入,归还了信用社的部分贷款后,应付生活就是最大的需求,其他的支出很少,不是必要的花销,一般是不会考虑的。背负着巨大债务的农民,心理压力是可想而知的。
这些又是齐天翔所无能为力的,停息挂账,农信社承担了利息损失,这已经是出了底线了,减免债务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毕竟村民和农信社都有利益需要兼顾,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在齐天翔的心里却是沉甸甸的,看着菜农在债务中挣扎,面对着始终难以改善的种植收入,齐天翔只能选择回避,尽可能不去触碰自己和村民敏感的痛处。可这次却不一样,身后跟着的地市负责人,齐天翔要让他们看看东河沿村的现状,要给他们以触动。
村子里规划的很整齐,也许是为了迎接现场会的召开,进行了必要是整治,不宽却平直的道路两旁是一个个小院,有一层的平房,大多是两到三层的楼房,可从外观油漆的斑驳程度,可以明显的看出建筑的年限,很少看到新建的楼房。
缓步走在村子中间,可以看到不少的村民远远的围观,青壮年却不是很多。一圈走下来,齐天翔没有问话,两位村干部也没敢多说什么,直到走近村子中间的村委会院子,坐在了摆放好的小椅子上,似乎才平静了下来。
齐天翔环视着院子里的摆设之后,才打开了话匣子,看着潘剑锋问道:“村里现在常年在家务农的青壮年还有多少?大棚现在都能收点东西吧?”
“有百分之五六十,能常年坚持在大棚里忙活,其余还有差不多十几的人经常会回来料理一下。”在齐天翔看似平和的目光注视下,潘剑锋没敢隐瞒,老老实实地说:“大棚利用率不是很高,太精细的蔬菜劳力不足,没有种太多,大多是一些大路菜,这也是受季节的影响,过了这一阶段反季节蔬菜就会备播,到时候大多劳力也就会回来,这一季基本相当于大半年的收入了。”
齐天翔沉默了一下,对潘剑锋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而是接过潘剑锋递来的香烟,点着之后慢慢地吸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两位村干部介绍情况。
“潘支书说的是实情,大棚利用率不高,主要还是种菜收益不很理想。”潘建成看着齐天翔沉默不语,就小心翼翼地接过潘剑锋的话,斟酌着补充道:“债务负担太重了,单靠种菜还债和生活,压力实在太大,有点力气和技术的青壮年,都愿意到外边去闯一闯,趁着年轻赶紧划拉点钱,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那你怎么不出去挣钱呢?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你告诉我在部队干的是运输兵,现在出去给人家开车跑运输,一个月怎么也得有小一万元的收入吧!”齐天翔温和地看着潘建成,微微笑着说:“现在当个村主任,还要忙着地里的两个大棚,两个孩子上学,你就没有压力吗?”
潘建成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呆呆地望着齐天翔,他没有想到时隔半年,自己顺口说出来的话,齐天翔居然还记得,不由涨红了脸,喃喃地说:“真没有想到齐省长记性这么好,我哪点事情您还记得这么牢靠。”
“也不是没有动过出去给人家开车的念头,我有几个战友就在河州市公交运输公司开车,说了几次想让我去,可这边是这么个情况,我怎么走的开。”潘建成认真地望着齐天翔,老老实实地说:“现在大棚蔬菜不像前几年了,整个河阳县就我们东河沿村在种植,而且规模和质量、品种都有绝对的优势,只要蔬菜成熟,不用往外运,就有贩菜的车辆来地头采购了,价格也是让人满意的。可如今,不但是我们,还有很多村子也展了大棚蔬菜,多了之后价格也要不上去了,就像现在大棚里的西红柿和辣椒,一块钱一斤都卖不出去,还得往市里的批市场送,一趟下来油钱、过桥过路,加上市场管理费就是小一百块,一车菜也不过收入几百元。一个菜季下来,能有一万多元钱的收入,看上去不少,可刨去种子、肥料、电费、水费,以及其他的花费,特别是农信社的当季贷款之后,落在手里的也就剩下二三千元了,这钱还不敢乱动,还要留够反季节蔬菜的种子和农药的钱,不然下一季就抓瞎了。”
潘建成掰着手指,一样一样地给齐天翔算着,好容易算完,才看着齐天翔,神情沉重地说着:“可就是这样,我更是不能走,我得替我爹还债,得替他煎熬,直到全村老少爷们还清了贷款,过上了好日子,这样我才能安心地卸任这个村主任,出去给别人开车,好好地干上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