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道:“我相信你不会。即使在传奇中,也没有人能轻松杀死你。”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看阁楼顶上的阳光:“除了一个人。”
“谁?”
“红线。”
聂隐娘缓缓念着这两个字:“红线。”
“传奇虽然都各有所长,但红线是唯一一个不用任何技巧杀人的刺客。——她只用手中的剑。一剑毙命,从未失手。”
聂隐娘笑道:“这样说来,她的剑术已经匪夷所思?”她突然敛住笑容:“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联手?”
柳毅摇头道:“红线决不会背叛主人。不是因为忠诚,而是因为天性。”
聂隐娘哦了一声,禁不住慢慢重复这两个字:“天性?”
柳毅道:“她是天生的杀戮机器,鲜血,就是她唯一的快乐源泉。这个游戏对她而言,才是真正的盛宴……”他不再说下去,又长叹一声:“我想,她已经发现你的踪迹了,你一定要小心。”
聂隐娘笑道:“我会的。”
柳毅道:“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转身向巷子深处而去。
聂隐娘依旧没有动,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尽头。
门檐上,那个肮脏的布娃娃在晨风中微微晃动,一只鲜红的珊瑚枝没入它的额头,在朝阳的笼罩下,熠熠生辉。
不知过了多久,聂隐娘终于起身走到门口,伸手将娃娃取下。
就在她要揭下娃娃脸上的卷轴时,一道刺目的亮光从房顶直透而下!
青色的瓦片四散飞舞,尘埃直蔽天日。而那道光华是如此耀眼,仿佛整个朝阳的光辉都被吸纳其中,又仿佛整个时空都被它劈开一道深深的间隙,小镇的白墙青瓦,拱桥小巷,一瞬间都被撕为片片碎屑,回到千万年前,乱石横空,虎啸猿啼的远古记忆中去!
聂隐娘的瞳孔情不自禁地收缩,那道光华氤氲流转,在她眉间还原成一柄淡青色的长剑。剑身宛如一条韭叶,通透圆润,并无剑锋。然而,奇寒彻骨的杀意就从这无锋之剑上传出,四周的辉煌日色,仿佛都被它冻结为一块巨大的玄冰!
聂隐娘情急之下,身子往后急退,顺手将手中的娃娃向剑上掷去。
长剑的来势并未有任何改变,剑尖却稍稍一曲,噗的一声,弹在娃娃身上。
娃娃瞬间变了方向,猛地向聂隐娘身上扑来。
聂隐娘大愕,她此刻已退出了数尺,竟然仍未能躲开娃娃的追击。砰的一声闷响,那娃娃狠狠砸在她的胸口。
聂隐娘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宛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跌落回房屋中间,那张凌乱不堪的木床顿时被砸得粉碎。
没想到,这个破布缝成的娃娃,在对方剑气的催动下,竟比巨石重锤还要沉重。
聂隐娘受伤不轻,勉强支撑起身体,抬头向门口看去。
朝阳华彩中,一位紫衣女子持文龙宝剑而立。
只见她长发足有三尺,在头顶绾成乌蛮高髻,斜挑一只金雀钗,她双眼颜色极淡,在阳光下仿佛猫眼一般,通透无比,毫无血色的皮肤在紫衣的衬托下,更是苍白如纸,似乎能隐约看到皮肤下淡青的筋脉。光洁的额头上用朱砂书着一排太乙神名,密密麻麻,从眉间一直没入鬓角。
聂隐娘咳嗽了几声,捂住胸口道:“红线?”
紫衣女子缓缓点了点头,却没有答话。良久注视着她,嘴角牵动,浮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一——”她的声音生涩无比,仿佛金属划过陶瓷,手中长剑斜举,直指聂隐娘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