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关键是已经失去了过去那份安宁的心境和充沛的干劲了,惟有立即开始,方才有恢复的可能……所以,焦馨那来自北国方向的召唤,便成为他必然的抉择,虽说合同中定下的月薪只有一千块钱,他也并不觉得少,打算接一两家报纸的专栏再挣出一些,这样他日常的生活费用也就够了,他必须返回到过去那种远离名利与喧嚣的朴素的生活中去,关键是:他必须写部长篇出来,合同上也是这么要求的,出版似乎不是问题,已经有包括老牛在内的多个书商和出版社约过他了,在这方面,焦馨也可以给他提供很好的帮助。他感觉自己完全可以离开美女如云的生活也并非是真的需要夜夜狂欢,他发现就算把身体上的每个毛孔都伺候舒服了之后,人啊!也还是有着身体之外的另一个存在……
180.辞职:这回可是真的了
冯彪飞抵本城的当天下午就出现在了杂志社,现在东北方面的合同已签,去向已定,他准备找金老板当面辞职了。这次回来,主要就是奔着辞职和撤退。可各种方法都与他联系不上:办公室无人,手机不开。一问孙天福才知是出国了( 就在冯彪去东北签约的这几天中 ),这半年来,他频频出国,比历年加起来都多,去向也只有一个国家……那就是南半球的澳大利亚,表面上看是要在那里创办《豆蔻》的海外版,社里人都知道个中隐秘的缘由:这与半年前竹子以陪读身份随其老公去了那个国家有关……
〃估计到21世纪才能回来。〃孙天福以其平素少见的幽默说,〃你想嘛:圣诞节肯定要在那儿过吧?这不马上就到了。紧跟着就是新年,又是个有点特殊的跨世纪的新年,千禧之年……〃
冯彪知道要向老板当面辞职的想法已经落空,便最后一次使用了自己的办公桌,趴在上面写了一份辞职书,先写了一段套话,觉得言不尽意;便接着再写了一段感谢的话……特别真诚地提到了他的第一本书《美人》的出版( 这是他觉得最该感谢金老板的一件事 ),还是觉得言不尽意;便又写了一段……这最后一段他是带着笼中之鸟即将飞走的轻松心情想玩上一点幽默,其中有这样一句话:〃金老师,最后我想说明一点:我从来都无意做什么杨修,何况您也不是曹操……〃
最后一句看似玩笑,却一语道出了他对这位老板最终的理性认识:改革之初的弄潮儿,顶多算是一个〃草莽英雄〃,如今连潮也弄不动了,这份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业,也就够他养活这堆身份不明的女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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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写,冯彪才感觉舒服多了!想说的都说完了!
写完之后,他将这份辞职信装进一个公函信封,再用固体胶把信封封好,交孙天福并请其代为转交。然后和孙一起来到他们常去抽烟的休息室待了一阵儿……
因为冯在交给孙那封信时告诉他那是一封辞职信,孙才问起了冯的去向,在不得不问的时候表示一下关心,当冯一五一十地讲出来时,孙又表现出没有兴趣再听下去的样子……这是孙在这一年中在冯面前的惯常表现,而这又是很好理解的,毕竟冯在文坛上〃暴发户〃一般的崛起与孙的碌碌无为形成了鲜明对照,这使得两人之间原本就并不紧密的私人关系也越发疏远了……现在,孙已将话题从冯与文学有关的去路上岔开……提到了他们共同的〃故人〃陈卫国,说陈终于冒出来了,就在这一周,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人在北京……从这里〃逃〃掉后就直接奔了北京,〃潜伏〃了一年之后已经〃重出江湖〃……又到一家少儿杂志做主编了,说是一到北京便买了房,可见其手上有多少钱,有多少又是从这里捞走的;然后又说到洪涛……孙跟洪涛不熟,之所以提到他是因为他是金老板为即将出刊的《酷点》杂志物色的主编,听他说洪实际上已经到任,已经授老板之命在重组编辑部了……说到此事,冯在孙的口中明显闻到了一股醋味,很显然,孙也在觊觎这个主编之位,并不满足于〃文字总监〃这样一个虚职,《豆蔻》主编他已做过了,照惯例不可能有再做的机会……
冯彪听到这后一个消息的内心反应有点复杂:首先是吃惊,因为据他了解金老板是一直不大能够瞧得上洪涛的,当年金老板从那家青年杂志出来拉了一干人创办《豆蔻》时就曾拉过洪涛,洪涛因为舍不得他在原单位的铁饭碗而没有跟过来,令老板心怀不满,等这边的事情做大了,便有点儿看不起他,金老板常在口头上把洪涛说成是一个夸夸其谈眼高手低的典型,用来教育杂志社里的年轻人( 刘明明就曾被教育过多次 ),今天忽然作出这样的选择说明他已是山穷水尽没的选择,社内已经无人可选,男性杂志的主编非得选一个男人来做,可男人都快从这里走光了,即便如此他也不用孙天福说明他还没有完全老糊涂:孙是只能守业不能创业的庸才;其次是高兴,洪涛怎么说也算老朋友,终于如愿以偿堂堂正正地做成了一回主编(《年代》当年给他的时间太短了 ),与自己心怀文学的理想不同,洪涛是真正把办刊当做事业来追求的人( 他想成为的便是金老板那样的人 ),上苍有眼,他该得此机会!最终是感慨,从《年代》脱胎而来的一本刊物最终还是落回到〃《年代》人〃的手里,这是充满报应的一个循环,终点便是起点,从零到零,他觉得这都是一切事物行将消亡时的那种征兆,是的,该结束了……自己这以办刊为业为生的四年生涯!
与孙天福这个〃不倒翁〃已经无话可谈,就那么不咸不淡地散了。从休息室出来,冯彪去了一趟美编室,想看看马小宝在不在……从《年代》开始,在过去的四年中,只有马小宝和他贯穿了这件事的始终,他在临走之际应该看一眼这位〃老战友〃……小宝在,还在坚持站好最后一班岗,这四年来他可是改变和成熟了太多,冯彪见到他很是高兴,因为正可以当面告别。听冯彪简要讲述完他的辞职和去向,小宝说,他也要走,位于附近一座县城的一所艺术学校( 中专 )接纳了他,可以前去任教,那所学校很够意思:将他和他老婆的工作和户口这两大难题一次性全都解决了,小宝踌躇满志地说:〃你有大东西要写,我也有大画要画,都别在这儿浪费青春了!〃冯彪还问起邢大伟和宋旺旺的情况,小宝说现在已和他俩没有任何联系了,关于他俩的情况,一切只是〃听说〃……邢大伟和他办工作室闹矛盾分手之后,自己制作了一批诗歌文化衫到大学区去卖,又在本城苦苦坚持了一个夏天,然后独自一人回新疆去了,临走对送他的朋友说:他再也不回来了,大城市不是他这种人待的地方,这个鬼地方是要把诗人活活饿死的;宋旺旺的南方之行很不如意,他参与筹办的那本刊物最终连正式刊号都没有拿到,早已回到本城,还在X研究院待着。
跟马小宝就此道别,从美编室回到办公大厅,回到属于《文化生活》编辑部的那一小片隔档中,发现他一直惦记着的素素还是没有来,便给她家打了一个电话……她在家,他告诉她自己此次东北之行的结果……也就等于告诉了她自己的去向,她什么也没说,他约她出来吃饭,她说:〃改天吧,我现在……心里有点乱……反正……你又不是马上就走。〃
181.庆祝前妻判刑
素素没有接受冯彪共进晚餐的邀请,让他顿时没了胃口,并且一下子觉出了累,下楼打车直接回家,未进卧室,在客厅的沙发上倒头便睡,鼾声即起……
半年下来,素素还是那个素素,冯彪还是那个冯彪,共同坚守《文化生活》的两人似乎已经走得更近了……但也仅仅是心走得更近而已,实际上并没有突破那个男女间的世俗界线,还保持着〃无比纯洁的同事关系〃,他们的接触也只是上班时的那一点,以及下班后吃吃饭、喝喝茶什么的,还一起看过两次电影,两个人似乎都很安于这种关系,都很享受两人在一起的短暂而宁静的时光,谁都没有捅破窗纸的冲动似的……
一觉醒来,屋子里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冯彪摸黑去卫生间撒了一泡尿,洗了一把凉水脸,然后再回到客厅,打开灯,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忽然想起今天是星期一,也就是由他主持的那档电视节目在每周中的首播日,他看看表:20:43……离播出时间正好还有一刻来钟,他从面前的茶几上拿起电视遥控,打开了电视……面前这台29英寸平面直角的夏利彩电,也是因为他在这一年中忽然做了半个电视人而买的,目的是为收看自己主持的节目。可结果却是:这台电视占去了他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应该交付写作的时间,一来是他自打搬到红杉小区来住之后就没怎么看过电视了,看什么都新鲜;二来是他在买下这台电视的同时听从了刘明明这名〃时代青年〃的建议还买了一台VCD,开始常买盗版碟来看,尤其对黄碟……对A片有瘾……
现在,他将电视调至本省的卫星频道,发现正在播放《本省新闻》……那个大脸盘的女主持人他也曾去骚扰过,吃过饭,喝过咖啡,但还没有搞上床……这时正在播出的一条是某个经济案件的审理和宣判,镜头全在法庭上……
起初,这并未引起的他的关注,他感觉到睡了一觉之后的口渴,口中味道苦涩,急需改善,他刚想去冲泡一杯加糖和伴侣的咖啡时,却不由自主地被钉在了沙发上……他听到了新闻片中的女播音员念出了〃恒河〃……即他前妻江燕所在的那个大名鼎鼎的房地产公司的名字,还有〃偷税漏税〃、〃行贿受贿〃、〃涉嫌诈骗〃等诸多叫人心惊肉跳的字眼……
他全神贯注地死盯住镜头看,收获自然也就来了:他在听到女播音员念出〃江燕〃这个名字的同时,一眼便看到了他那穿着一件杏黄|色的囚犯马甲留着一个极其难看的短发头体态已经微微发胖( 又很像是浮肿 )的老婆……不,是前妻!
他的嘴白痴一般大张着,大脑顿时陷入到一片空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