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路灯开了,清一色的白亮,车子驶出回字形坐落的公家单位,进入商圈,各色霓虹灯炫目闪耀,溜进漆黑的车内。
鹿城的脸明暗交替,严肃冰冷,眸子晦暗不明。
车内悬挂的平安符晃荡不已,正如乔司的心跳。“我…我也是今天刚到的左阳。”
“嗯。”没有情绪波动的回应。
“哦对了,那两个孩子的溺亡不是意外,嫌疑人事先溺死了他们,怕尸体随江水飘走会暴露他的行踪,又给埋了,没想到尸体还没发现,他倒先被抓了。这次铁定能判死刑。”
“好。”
乔司愈发瑟缩,手指抠着安全带,余光斜睨,快一个月没见,鹿城似乎年轻了些,皮肤纹理紧致,红唇鲜艳如血,气色极好。“那个…口红颜色,蛮好看的。”
“哼~”
像哼又像嗯,语气悠长绵软,还带着冷气,不过不再直戳胸口了。
乔司轻嘘了口气,注意起窗外的景色。“去哪啊?”
“宁靖在爸妈那儿。”
乔司紧张起来,甚至幻想出宁靖因为偷吃零食被罚站的可怜画面。“你不是说会接送吗?”
“公安局给我打电话,让我来领人,你想我带宁靖过来?”鹿城语气终于缀上埋怨。
乔司瞬间闭嘴。她这会才明白,不说话等对方消气才是明智之举。
一路安静,jeep拐进小区大门,拱上坡,右侧的马路牙子上蹦跳着一只粉蓝团子。
连帽的粉蓝渐变羽绒服,裤管子堆起层层褶皱,淡黄雪地靴的靴口溢出一圈绒毛,撑得有些大了,一掠眼,是她家的小胖子没错。
小胖子非要踩在马路牙子上,靴底厚实宽大,走两步就掉下来,又踩上去。
乔司摇下车窗,冷风吹得她一抖。“鹿宁靖!”
小胖子刷得回头,帽子来不及反应,遮住脸,兜在衣服里的手一直往下抻,连帽扎实套在脑袋上,歪歪扭扭跑过来,脖子上的挂脖手套晃荡不停。
近了,看见乔司的一瞬间,宁靖脚步迟疑了,绒布的靴面一突一突,一股陌生又亲切的感觉袭来,想靠近却又不好意思,脚趾头都快抠破了鞋底。
乔司的心揪了一下,一个月,于孩子来说,也许有几年那么长。疏远了怪不得孩子,只能怨自己。她柔声招呼道,“来,宁靖,姆妈回来了。”
鹿宁靖移开视线,垂下脑袋,在乔司渐渐落寞的目光中,跑去了驾驶位。“妈妈!”
她小手冻得通红,扒在车窗上,脑袋后仰,稚嫩的小鼻子一耸一耸,小嘴巴润着口水,晶莹剔透。“饼饼,饼饼。”
鹿城抽了张纸,拭去她的口水,给她戴上手套。“在奶奶家没吃饭吗?”
鹿宁靖不点头也不摇头,一个劲重复。“妈妈,要饼饼。”
鹿城了然,无奈哄道,“等妈妈停好车。”
“好~~”奶音拖得老长,嘎吱嘎吱挪到路边等,偷偷又把手套摘了,像个小老头般揣兜里。
鹿城就近停了车,下车之际,见身边人不动弹。“拿上包,去前面给你女儿买饼。”
乔司找到了一点家庭存在感,长臂往后座一捞,跨上鹿城的包,下车。“你怎么知道附近有卖饼的?”
“她特意在小区门口拦我们,还看不出来吗?”鹿城脚上是及膝长靴,衬得小腿线条流畅有力,与粗短的鹿宁靖站在一起,过于细长了。
“你没穿绒裤吗?不冷?”乔司大手搓了搓,携住她的手,入手还有残温,自己的手更凉,悻悻松开。
鹿城手腕一翻,与她十指相扣,指缝摩擦指缝,清凉温暖冰冷。“身体不好就在家好好养着,宁靖明年就要去幼儿园了,以后和她相处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乔司慌忙抬眼看她,眉眼舒展,神情淡然,似乎随口一提,又似乎什么都知道。“我…我尽量。”
“乔司,我失去父母很久了。”
鹿城捂着乔司的手,揉弄许久,也只是从冰化成了凉,红唇覆上她的指节,温热的呼吸打在手背上,少见的亲昵。
“好不容易,我才重新组建了家庭,不论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宁靖是我的亲生女儿,你是宁靖的亲生母亲,我不容许任何人破坏我的家庭,包括你。”
乔司微怔,手背上柔软的触感炙热非常,仿佛烫进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