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去去还不是个苦,活造孽哟。”
邻桌食客叹息一声不再言语,兀自端起热汤碗填肚子去了。而陆流云听着听着,忽然就想起了白秀英,他食不知味地捏着一只糖包子,眼前不禁浮现起文化节上的豆沙蛋筒来。
“怎么了,不合口味?”周衡西见他心不在焉地把包子掰成两半,呆看着只是不吃,停下筷子好奇问道。
陆流云想了想,把上次跟沈京九追到香榭丽舍,而后遇到白秀英的事情告诉了他。
“我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起白小姐强颜欢笑的模样觉得很难过。”
陆流云没滋没味地放下了手里的包子,继续补充道,“我第一次见到那种模样的时候,还是在大姐出嫁的那段日子里。不过,那时跟现在比起来,白小姐恐怕是没我大姐以后那么幸运了。”
周衡西认认真真地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想了一下,开口对他说道,“其实也未必没有解决办法。若照你所说,这位白小姐大概是在资金上出现了问题,一个人不足以应付家庭危机。如果能找到更妥善的挣钱渠道,不就可以脱身出来了吗。”
陆流云摆了摆手,不认为问题有这样简单,“话是这么说,不过她那爸爸欠下来的债款想必不是小数目呢,连家里的纱厂都倒闭了,不是说帮忙就帮得上的。”
“那岂不是要拖累她一辈子。”周衡西听了他的话,也是犯了难,思忖道,“总不能像旧时筹民饷那样,到各家去征出一份子钱来给她凑数垫底。”
陆流云听了这话,抓住当中的要紧字眼忽然心神一动,脑子里生出了一个大胆想法来。
把“筹”的概念换一下的话,积少成多,未必不能。
离开茶馆前,陆流云做主把那父女二人招进来吃了一顿热食,而后想了想,又留了二百块钱让茶馆的小伙计偷偷塞给这苦命人。
他心中清楚,人各有命,这些钱并不能改变现状。可但凡能做些什么,总是聊胜于无的。
陆流云心里盘算着好点子,中午这顿饭吃得就很匆忙。幸而陆元帅跟乔幕席也是有事商量的忙碌样子,顾不上搭理他。等陆流云筷子一停,就大度地把人给放走了。
周衡西看他神神秘秘的,倒是有些好奇,而陆流云三缄其口,不肯在想法妥善前轻易透露风声。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陆流云忙里跑外仔仔细细地做了一番书面研究后,破天荒地主动回家找了他老子一趟。
“‘青年学生公益会’是个什么东西?”
陆元帅手里托着混账儿子呈上来的计划书,有些一头雾水。
“类似于慈善机构,可以有组织地去帮助相对弱势的青年学生渡过难关,不至于因生活有困难而提前终止学业。”陆流云简单概括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虽然‘青年学生公益会’这个概念,目前在他的脑子里还只是个雏形,如果围绕这个宗旨好好发展的话,先例一开,以后的受众对象可以扩展到更大的范围。那时候将不光是学生,妇女、儿童等弱势群体也能享受到社会的保障了。
“既然你也说了是青年,难道后面多了‘学生’两个字就成了弱势群体吗?当代少年有手有脚,足够自食其力,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陆元帅不为所动,直接把计划书往桌子上一搁,认为陆流云吃饱了没事干,简直就是在白日做梦。
陆流云不意外他老子的反应,继续开口补充道,“各人生活多有强迫,非旁人亲身体会所能想象不到。现在的社会形势这样严峻,要是单凭有手有脚就能自食其力,人人都能带上帽子当总理去了。”
陆元帅闻言,两眼一瞪混账儿子,疑心他含沙射影骂到了自己头上。他正要发作,陆流云下面的讨好话紧跟着接了上来。
“少年强而国强,爸爸你也是懂得赏识人才的,看那些有志向的青年学子们沦落到泥土里打滚,难道不是暴殄天物的一种可惜表现吗?”
“说的这样冠冕堂皇,除了当冤大头,于我还有什么好处呢?”陆元帅理直气壮地驳了他的话,用刻板的言辞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时,带着资料姗姗来迟的周衡西从门外走了进来,含笑把话接上去道,“大帅,三少爷不是挖您来做这亏血的金主。咱们府上再怎么阔绰也单独扛不起这社会的责任,又怎会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青年学生公益会’的筹资概念不局限在金钱物资方面,只要能提供学生们‘自食其力’的正规门路,就已经是很有奔头了。”
陆流云点了点头,如是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一开始先从小处做起比较好,不用急着往大方向赶样子。依照现在的情况,向社会各界来集资总汇发展公益是不现实的。我们只能追求务实,把社会上的正规职务聚集起来,提供给苦于没有生活渠道的青年学生们。如能这样发展,已是给他们带来很大的帮助了。”
“外面那些实业家可不是个个都有菩萨心肠,你又拿什么去打动他们呢?”
陆元帅冷眼旁观,看他二位赤子天真的模样,忍不住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周衡西把手里的资料拿了出来,一份一份理给陆元帅看,“人才不怕多用就怕没有‘用武之地’,而同时又有很多不善经营濒临破产的企业存在。若本着互惠互利的性质双方相互扶持,在人才跟企业之间架起一座对接的桥梁,可以说是两全其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