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怜悯地看着她。在冥王的催促下,他一咬牙,伸出手将她的灵魂抽出,眼泪顺着他的脸庞滑落。冥王及时发现,消去了即将落在灵魂上的死神眼泪,生气地责骂他:“你怎么能因怜悯而落泪呢?我从没见过像你这般感情脆弱的神祇!她的灵魂差点被你的眼泪烧毁。”他吓了一跳,他的灵珀还没有强大到及时清除他对凡人的情感,差点害得这孩子魂飞魄散。
小女孩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她的灵魂开心地跟在他身后进入冥地。
他被冥王惩罚在忘川河中修炼灵珀的力量,直到灵珀能控制情感,不再让他轻易落泪。当他从忘川河中出来时,已经成年。再次出行任务,面对任何垂死凡人,他心里再也不会生出一丝怜悯之情。死神灵珀助他在情感被发觉之前,就及时将其消除地无隐无踪。
“你怎么了?”喻初蓝见他半响没出声音,紧张地说:“虽然很想了解你。不过,如果是不能泄露的天机,那就不要告诉我。我可不想被雷劈。”
她听到塔塔在黑暗中轻叹一声。“有些事,害怕也要做,是使命。神祇的存在都意味着使命和责任。自然规律不变,使命也一直存在下去。”
喻初蓝笑着拍拍他的背,“真伟大。小动物保护神。”她接着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
“初蓝,你要是困了可以靠着我。墙面太冰,贴着久了容易生病。”他声音柔和地说。
他话音刚落,喻初蓝已经不客气地靠在他背上,感到心里暖暖的。
“如果水位再上升,我就叫醒你,我们要去楼上。”喻初蓝“嗯。”地应道,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塔塔缓缓转过身,将她的头稍稍放平在自己怀中。
看着她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他的心里却感到一阵难过。
我该怎么对待你,好像不论我怎么做,都会成为伤害。
暴雨终于在天快亮时收住,等喻初蓝醒来时,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桌子上,身上盖着塔塔的长袍。她坐起来喊他。塔塔趟着水从院子里走进来。在阳光通透的房门口,□□着上身,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怎么了?”他问。手臂上全是淤泥。身上和脸上也粘了一些污垢。
“你在……做什么?”她的脸上仿佛有霞光照耀着,粉满香腮。
“排水口都被堵住了,我在一个个通呢。不然,水排不掉啊。”塔塔说完又急着朝院子外走去。
他□□的后背上紧贴着那对如小蝙蝠般的翅膀,如此可爱纯洁,令她怦然心动。
喻初蓝捧着脸颊,朝窗外望去,雨已停歇。洪水迅速退去,客厅的砖面重新露出,地上全是泥泞、树叶枝条与杂物。台风过后天气凉爽,她披上他的衣袍,打开食物袋,悠闲地吃起了早餐。她那天回来之后就向单位消了假,吃完早餐便要去上班。
空气中雨水的味道,尚未消散。太阳披着耀眼的光衣,天空湛蓝。塔塔陪着喻初蓝步行去单位后回到家里,他走去院子,树上的果实经过暴雨的洗礼,已然成熟。一颗颗硕大饱满,等待采摘。
他抬眼望着菩提果。有风扰动树梢,枝叶瑟瑟。他垂下眼帘,兀兀于沉思中,密密的睫毛上跳跃着金光点点。
经过塔塔一天的整理,小屋子恢复干净整洁的原状。
作者有话要说: 有新来的读者吗?留个评论吧,谢谢!
☆、满天魔眼
这天夜里,一声响雷般的声音,塔塔望向窗外,夜空中布满了细细长长的眼睛。只有神祇才能看得到的诡异魔眼现象。他急忙地站起身,走到喻初蓝的卧室里,打开灯呼唤她的名字。喻初蓝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沉睡。他将她扶起来,拍打她的脸和背,喻初蓝睁开眼睛,眼神空洞地透过塔塔望着前方。
“初蓝!初蓝!”塔塔摇着她的肩膀,没有丝毫作用,她像是丧失了意识。
她的眼睛里流下泪水,表情变得哀伤,睁着眼睛作着噩梦。
还是那个梦:轰然巨响,一个人掉在她面前,她一声尖叫,紧接着又一个人跳下来。她一直止不住地尖叫着,眼睛如被逼迫般直视着血泊中的两具尸体,残忍又惊悚。“不要死!不要死!”全身颤抖着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她的声音像是消散在旷野中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周围布满了人,将她密密围住,喧嚣吵杂。她和她死去的父母被围在中间。
“活该!”、“活该!”、“活该!”、“活该!”
迫人入魔的恶意,逐渐渗入她的内心,冷得她发颤。人群中的人没有鲜明的轮廓。面目模糊。
第一次体会到仇恨的滋味,如此暴烈和狂躁。她站起身,目光如炬地瞪视着可憎的世人。“生命对你们来说究竟是什么?!”她在对没有面目的人群咆哮。她的身体燃烧般地发烫,掌心仿佛有尖锐的利器要破皮而出,恨不得扎进所有人的心脏!“为什么要逼我!我从来就没有做过坏事!”她朝他们喊道。
一个人拨开层层人群向她走来。是现在的她,她走过去抱住正在发狂的年幼的自己,“不要怕,不要怕。”她不断地安慰着她。“你还有你自己。你和无数的自己在一起。过去、现在、未来。生生世世。”
地球在黑暗中缓缓转动。
喻初蓝从噩梦中醒来,泪水模糊中感受着塔塔温暖的怀抱。他一只手臂抱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放在她背后轻轻拍打,在她耳边喃喃道:“不要再躲在梦里的世界哭泣了,回到现实中来吧。他们不在了,你还有你自己。”
喻初蓝的肩膀在轻轻颤抖,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呜咽。
塔塔只是安静地抱着她,抚着她的背,直到她停止哭泣。
“塔塔,人的幸福像是捧在手里的玻璃球,太容易破碎。都是假的。”喻初蓝依旧依偎在他的怀中,这不真实的温暖,仿佛稍纵即逝。塔塔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她孤独太久,产生的幻想?
“初蓝,痛苦也未尝不是假的。”塔塔说,“你是个平静的叛逆者。叛逆生活。逆向而行。这会让你清醒地感知痛苦的附加。像是接受一场没有麻醉的手术。”
喻初蓝轻笑出声,“我就是想尝尝世间所有的苦和痛,究竟哪一种是人承受不了的,要通过死来解脱?”她在他怀中轻声诉说。“命运要我落泪,要记得仇恨,要无奈地示弱,要颓唐生活。我什么都没让它得逞。也不屑于它所安排的任何俗世幸福,我都不要……我只想与它背道而驰。”
“原谅命运吧。”塔塔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你就是命运本身。珍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