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一直沉默,垂着眼,不清眼底的冰花散了没,祁 扰他,索性把车开到海边去兜了一圈,高高的海堤下有白色的浊浪在翻滚,自然并不是所有的海水都是蓝的,但海风会让人觉得开阔,毕竟黄色的海水也是海。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一进门便看到陈长霖大摇大摆的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傅非明抱着肩,脸上有无奈到几乎愤怒的神情,但是长霖却仿佛没有查觉似的,笑嘻嘻的仰着脸同他说着话,浓长的睫毛在侧面看时,像细小的羽翼。
傅非明听到响动,转头看到是他们,顿时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 “夜未央,你总算回来了,这小子在这里赖一夜了,说是有要紧事和你谈,”傅非明顿了顿,眼风扫过陈长霖失落的脸,恨恨道:“你们谈完了帮我赶他走,对了,别让他碰任何东西。”
通常,太阳升起就是傅非明睡觉的时候,偏偏这小子赖了一夜不 走,困得两眼打架也只能守在这边陪他,要不然,搞不好一个转身,某些高新而隐蔽的探针就已经按在了最可怕的地方。自从陈长霖他们对夜未央的保护被撤走,傅非明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把整个屋子翻了个遍,搜出来的脏物不计其数,多到让他差点要放弃这块经营了多年的宝地。现在旧货还没拆干净呢,怎么能放心把罪魁祸首单独留下来?
“有什么事吗?”夜未央见长霖不开口,只是郁闷的看着傅非明背影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只能自己先出声。
“啊……哦哦……”陈长霖终于回神,毫无歉意的笑出一口白牙:“我主要是来告诉你一声。安俊他已经醒了。”
“这么久?”夜未央有点意外。
“也不是。好几天前就醒了,只是那时候有别的事缠着,找不到 空。”
“哦,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啊,我就是过来告诉你知道,他醒了,没事 了。”陈长霖眨一下眼睛。
呃,就这样吗?这就是他地要紧事?
夜未央不自觉抬眼看了一下傅非明地背影,那道瘦削身影在楼梯的尽头停顿了三秒钟。然后用更快的速度转过拐角,消失在人们的视野 中。
陈长霖顺着未央的视线看过去,又笑,摸摸自己脸颊,用一种极为无辜的声音道:“看,我又为了你得罪他了。”
“怎么?”夜未央挑眉。
“嗨。知道吗,我和安小俊是过命的交情。所以你欠他的那个人情我可不可以借来用?”陈长霖一双大眼睛闪啊闪,浓烈的深棕里像是挟了碎金。
“如果他同意,我没意见,不过,你要我怎么报答你?”夜未央偏头想了想。微笑:“不如。我把他绑到你床上去好不好?随你要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
噗……
祁绍庭累了一个晚上,劳心劳力。刚好现在的话题与他无关,便乐得在旁边喝茶休息,可是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话,顿时一口水全喷了出来,咳嗽不已。
“你,你……”祁绍庭急着说话,不小心又被呛到,夜未央靠过去帮他顺气笑得一脸地无辜:“哎,你要是不肯,我不做就是了,干嘛把自己的搞这么惨。”
“你……你不会真想做吧。”祁绍庭咳得无力,顺势枕到未央肩膀上。
“如果你们两个都不介意的话,我无所谓啊。”
于是,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满头黑发如黑线的摇头:“我们当然介意。”
“那我就帮不了你什么了。”夜未央摊摊手:“是你自己不敢,你怕他什么?”
“多来。”陈长霖郁闷的掰手指:“怕他生气,怕他不理我,怕他不管我,怕他不想见我,怕他死给我看……”一个一个数下来,长长十指都竖起来,还是不够数。
祁绍庭一只手垂下去,揽着未央的腰,把脸埋到未央地颈窝里,只有半张侧脸对着人,眉眼弯弯,是在笑。而另一只手,藏在背后对着墙边某个隐密的角落摆出手枪地样子,一枪,击中。
傅非明坐在监视器后面掀桌子,把键盘摔得乒砰响。
傅非明睚眦必报,寸仇必究,更何况现在风波也快平息了,夜未央的身边也不是那么的危机四伏,如今找到了由头,更是一分钟都等不 得,陈长霖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冲下来赶人,手里只差没拎了把扫帚。祁绍庭心情好,不同他计较,临出门时甚至俯到他耳边调笑了一句: “哎,我看那小子不错,你不如就从了他吧。”
傅非明冷着脸,面无表情的飞起一脚踹过去,他动作虽然快,但祁绍庭明显要比他更灵活,连衣角都没有让他扫到半片。
大清早的就这么奔波,也算是命苦,但是晃当了一夜了,觉总是要睡地,只能开车先回了云山紫园自己地老家,这地方好几个月没人住 了,只留下几个守卫看管。祁绍庭喇叭按了半天,才有门卫探头出来张望,一看到是自己家大少爷,马上忙不迭的去开门。祁绍庭坐在车里 等,看着那扇黑色的铁枝大门缓缓地滑开,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似乎还是一年前,又或者是两年,他也曾载着夜未央这样的等待 过,那时候他还在开着拉风的敞篷车,完全不担心会有子弹从不知名的地方射过来,那时候他踌躇满志,以为身边的这个男人会像之前所有的那些人一样,顺服的依偎在他身边。
时间过得很快,快得不可思义,刹那间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祁绍庭转过脸去看未央,手掌温柔的贴到他的脸颊上,轻声道: “只有我们两个了。”
夜未央有点错愕,茫然不解的眨了眨,祁绍庭温柔的重复了一遍:“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哦……”未央恍然,有一些些失神。
两个人,就剩下了我们两个,这一路走过来,把敌人打败,从朋友身边离开,然后一步一步,站到一起,恍然间回头,才发现,原来只剩下你我二人。
“我这个人,做了不少错事,也会做点好事,那么,到现在,你对我可还满意?”祁绍庭深深的凝视未央的眼睛,想看清那稀薄雾气背后的光彩,是坚定的,还是模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