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也正是沐音被赶出府的当下,沐煦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小疼宠了整整六年的妹妹被硬生生的拽离家的那一刻,他看着她声嘶力竭的哭喊,看着她费尽力气的挣扎,看着她痛哭失声的哀求……他心痛了。
从未有过的怜惜和痛心几欲将他吞噬,他想要上前挥开紧紧抓住她的人,想要竭尽全力的将她护在怀中,想要温声细语的柔声安慰……但是,他做不到……他不敢……他不敢将所有人的性命作为赌注,他不想让所有的人皆因他的举动而丧命,是以,当那小小的五指奋力挣扎着爬到他面前紧紧攥住他的衣摆的时候,他掰开了那细小却仿若隐含无限力量的小手,看着她错愕惊吓的神情,他别开了眼,听着那越发悠远的声嘶力竭的哭喊,他只有漠视,一而再再而三的漠视,当那哭喊声消失的一霎那,他却是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那是他此生第一次哭的如此惨烈,哭道几欲昏厥过去,没有人知道当时他的心是有多么的疼,是他,是他亲手将疼宠了六年的妹妹亲自推了出去。
时隔十年,原以为那个疼宠了六年的妹妹回来了,她还会追在他的后面儒声的喊他大哥,笑的一脸欢愉,但是是他想错了,这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她变了,再也不是那个追在他屁股后面跑的那个六岁的妹妹了,他也变了,自十年前,他也不再将是那个将什么都双手奉上的大哥了。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这都是因为他……
“我以为你不会去想。”沐煦笑容苦涩,眉宇间尽是凄苦与内疚。
是啊,是他错了,一直以来都是他错了,或许当初他没有听从爹娘的话,也许如今的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怎么可能不想?”沐音笑的愉悦:“在被人追杀到只能硬生生的躲在石洞几天没有东西吃的时候,被你一根根掰开手指的情形可是历历在目犹在眼前呢,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的护卫死在眼前的时候,你知道我心中想的是什么么?是被你毫不留情一把推出去的场景啊,还记得你当时的表情么?当时的你可是目光直视前方,没有一丝动容呢,让我想想,当时的你好像没有一丝后悔吧。”
看着沐煦越加苍白的面容,沐音却是笑的愈发愉悦:“所以说啊,当初你既然都没有后悔,如今又凭什么来这里忏悔呢?又凭什么求我原谅呢?承认吧,沐煦,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自私又自利的伪君子。”
自私自利的伪君子?
沐煦想要扯开嘴角微笑,但是却恍然就连牵起唇角的勇气都没有,掩在袖口下紧握成拳的双手却是已然松了开来,无力且颓废的垂在一侧,原来,他竟是连一丝反驳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是啊,他凭什么呢?早在十年前他掰开她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再是她的大哥了,他就已经没有资格再做他的大哥了,他又凭什么求得她的原谅?又有什么立场来求得她回府呢?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自以为是罢了。
原来,原来,这就是他啊,自私又自利。
一时无话,寂静无声。
沐煦没有说话,裴氏自然更没有什么立场来开口,十年前的事端她本就不知道,如今听到这些消息,心中的震惊自然不小,但是她却不是傻子,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显然装傻比佯装聪明更为明智。
她本以为十年前沐音离开南侯府只不过是一件易事,却是没想到其中竟然掺杂了如此之深的秘密,原以为这沐音冷淡不过是性格使然,却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人事所为,六岁被所有人抛弃,是一种怎样的心境?她无从想象,但是却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对她升起了一丝怜悯,原来,她也曾如此无助过。
“哦——原来你们竟然这么狠毒!”一声怒斥从门外响起,紧接着一道蓝色衣衫自门外踏步而来,愤怒的双眸,紧绷的唇角,显然一副怒发冲冠之态。
“我原以为我小嫂子不愿搭理你们是因为对你们全无亲情,没想到原因竟是在这里!你们的心难不成是石头做的吗?!你们难道不知道一个六岁的孩子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吗?!你们怎么下得去手?!你们是小嫂子的亲人吗?!我看你们倒更像是丧尽天良的混蛋!”祁弘毅指着面色惨白如纸的沐煦叱声道:“你们将小嫂子赶出府整整十年不管不问,如今可倒是好,又舔着脸求原谅?!你们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啊,小嫂子搬出来的正好,不然等被折磨的只剩一根骨头的时候那可就晚了,跟一群狼心狗肺的人整日待在一起,想想都恶心!”
随着话音的落下,门口却是又缓步进来两道身影,只见沐音看着那玄黑色的身影淡淡的扬眉笑道:“你们怎么一道过来了?”
只见那玄黑色的身影淡淡走上前来,凌然的眉宇淡淡扫过坐在那里的两道苍白的面容,面上幽冷之色一闪而过,再转眸时,面容已然恢复,走至沐音身侧的位置淡淡坐下,这才开口道:“刚巧在门口碰到他们,就一起带过来了。”
此人正是祁瑾熠,也唯有他在音府来去自如,不受约束,是以,在府门前看到正要通禀的门童,摆了摆手一道带着两人进了府中,之所以一直呆在外面没进来,不过就是因为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沐音点了点头,却是扬眉看向站在门口之人,淡淡的点了点头,却是并未开口。
而那站在门口之人却是神色复杂的看了两人一眼,敛下双眉没有说话,韩雪风一直以为那个救他危难神情冷清的女子是受尽家人疼宠的,是啊,这样的女子又有谁舍得欺负呢?没想到她竟是与他拥有同样的身份呐,原来他们都是同一种人呐,亲人?多么可笑的两个字眼。
在听到事情始末的那一瞬间,天知道他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克制住心中的怒意的,他原以为她是幸福的,原来他们才是真正的同病相怜!南侯府!反复咀嚼这三个字,心底深处却是第一次产生如此想要迫切杀掉一个人的冲动!
“沐煦见过熠王殿下。”沐煦与裴氏朝着祁瑾熠的方向齐齐恭谨的行了一礼道。
祁瑾熠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淡淡的扫了两人一眼,略显苍白的俊颜上微微有些不悦,沉默半晌才淡淡道:“不知南侯府大公子来这所为何事啊?”
沐煦动了动唇角,抬眼极快的扫了眼那冷然凌厉的凤眸以及那神情不变的面容,扯了扯嘴角,却也只是敛下双眸淡淡道:“只是参观一番罢了,我们这便就离开了。”
“哦?参观?”祁瑾熠剑眉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