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中学小可去过,破破烂烂的几排平房,条件简陋不说,师资力量也远不如县一中。
她早就想好了,只要几个小表舅想读书,能考上中学,她就想法子让他们来县一中。当然了,以保民表舅的能力,说不定根本不需要她想办法,保民表舅就能把事儿办利落。
保军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脸上现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嗤!”一声冷笑在不远处传来,小可抬头,恰好看到刚刚那个中年人撇嘴冷嗤,“真当县一中是随便进的呀?生产队里的出来的泥腿子,这么大了还在上小学,能考上公社中学就烧高香了,还敢想县一中?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保军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瞪着男人攥紧了拳头。
小可却仍旧笑眯眯地,小手搭在保军的拳头上,脆生生开口:“哟,我这么小都知道,天下工农是一家,毛爷爷他老人家也是农村娃子呢,照你这么说,也是癞蛤蟆咯?”
这时虽然已经是77年,但人们刚刚经历了10年,有些话还是不敢乱说的。
被小可这么一说,换成男人变了脸色。
他铁青着脸,外强中干地瞪着小可,怒声道:“你别乱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嗬,你是不是说了生产队里出来的是泥腿子?有没有说农村娃想上个县城中学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么多叔叔阿姨都听见了,你抵赖也没有用!”小可小嘴叭叭的,连珠炮般的连声质问,直接让男人无话可说。
小可却还不想放过他,继续道:“我们如今的国家是无产阶级反抗剥削反抗压迫建立起来的,所有的工人农民都是无产者,你刚刚那么说,看不起农民看不起无产者,你这是……”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八道。”男人被小可挤兑的差点儿暴跳起来。
这小丫头嘴皮子太厉害,让她再说下去,就要给他扣一顶反国家的大帽子了!
小可不屑地翻个白眼儿,冷哼道:“就你这样的,还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怎么有脸的?是我们不耻与你这等人为伍,你这种人,就是混进队伍里的老鼠屎……”
小可正说的痛快呢,却听那边突然有人喊:“向国!”
脆生生软糯糯的女音,小可听得有些耳熟。
她顾不得和中年男人斗嘴,扭头看过去,竟然看到魏东红正挎着个书包笑容满面地朝着中年男人走过来。
“东红,你考完了!”中年男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推着自行车迎上去,招呼魏东红坐到自行车货架上。
魏东红摇摇头,很贴心地道:“这里不能骑自行车,我们走出去吧。”
县一中有规定,必须在校门口下车,进了大门之后,自行车也只能推着步行。
男人实在怕了那个有点儿怪异的小丫头,恨不能立刻离开,也不多和魏东红说话,匆匆忙忙地走了。
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一股子落荒而逃的慌张。
保军扑哧一声笑了,摸了摸小可的头顶,道:“你呀,这张嘴真是厉害。”
小可挑眉瞥他一眼,道:“你是大孩子,不好意思,我一个小孩子不懂事,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童言无忌嘛!”
保军这回真的撑不住,直接大笑起来。随着笑声,刚刚那点儿郁闷、懊恼、悲愤等等负面情绪也散了。
失了,小可都说了,毛爷爷都是农村里走出来的娃儿,他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如今日子眼瞅着越来越好,高考也恢复了,他又有什么好胆怯好畏缩的?
不就是上学晚了点儿,年龄大了点儿嘛?他努力学习,像小可一样,多跳两级,也未必不能把晚上学的差距弥补回来。
这一番不太愉快的小插曲,倒是让一直以来,对前途都有些迷茫、紧张的保军想开了。
他眉宇间尝尝隐着的一丝沉郁之气也随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地干劲儿和拼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