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慵懒的坐在书案不远处的围子榻上翻看着书籍,忽有一人躬首在前:“大王!新任侍郎大人求见!”
“哦?请进!”他将手中书整起,放置一旁。
唯见了一人,正服朱色曲领大袖,下裾加横襕,腰间束以革带,头上戴幞头,恭恭敬敬上前来叩问:“微臣请尚书大人安!”
却瞧了这男子,而立初年的年纪,长髯飘飘至胸间,但乌亮毛发掩盖不住的是他那份眉目间的英气,气宇轩昂,身姿伟岸而修长,抬手间确是干脆直爽。
“忠义兄?”完颜雍惊喜。
“久违大王!微臣仆散忠义回京来,未第一时间前去拜见,乃微臣之过!”他再次叩答。
“来,快些起身来,你我二人,为何要如此拘谨?”他连忙招手示意人下去沏茶。
仆散忠义被扶起正于另一边而坐,两人见了,面上的喜悦之情一丝也掩不住。
只是说来这仆散忠义,乃是太祖皇帝最宠爱的德妃仆散氏的亲侄子,亦是完颜雍亲奶奶的侄子,按照辈分来说,完颜雍还要称他个什么的,碍于君臣之礼,自个的妹妹也嫁给了他,这关系便就模糊了,两人也不知如何称谓。
“大王,您这些年在辽阳地,可还好吗?回了京可适应吗?”他一上来便一通关心。
“自然是好的,辽阳地物资丰足,气候也宜人,若不是当年陛下调离你去外地镇守,我便还要与你去那渤海边瞧瞧!”
“哈哈哈,却是遗憾!下次与大王共约前去如何?”
“好,好啊!到时候到了兰舟上,你可别犯晕了!”
两人相望相笑,片刻间宫女上的茶水已然见了底了,望着屋外的大雨滂沱,两人在屋内喝着茶水食着点心,确是好不惬意。
“大王,小妹如何?她身子可好些了,前年,微臣听闻她诞下一子,可秋日省亲再回王府,孩儿便夭折了!这其中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一连追问。
再次被勾起伤心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丝愧疚,连忙低头一下轻叹了气:“是孤王当时疏忽大意了,香翎娘家省亲的那个秋月,儿染上了病痛,高烧不退,可正值了有民军起义,孤王不得不连夜带兵镇压,仅那一夜,儿……儿便夭折了!”
他撑着额头,丝丝伤感入心脾:“孤王未有作好一个父亲,愧对香翎!她回来后,瞧了儿不在了,连着三日未干泪水,一连半年都未有好颜色,而后是孤王慢慢劝着宠着她才好些!”
闻此言,仆散忠义亦是低头不语,唯有慢慢将茶案上的水递入口中,屋内寂静一片,唯有屋外远处阵阵雷鸣入耳。
“大王,往事已过,望大王和夫人再续这份福气,往后还会再有子女的!”
“是,孤王也相信!”他征半天才应一句。
“大王,听家母说,小妹春节时都未曾回来玩几日,小妹是否身子不好,还是有什么事?”他侧过头来,与完颜雍对视着。
想来,自上次翠荷的事儿发生以后,仆散香翎就一直被禁足在韶颜轩,这些日子未曾出过门,连着春节也未曾见过她,如今仆散忠义问起,他确实是答不上来。
他征了好一会,便道:“哦,小事罢了!最近与娘子闹了些小矛盾罢了!”
“小妹确实有些小脾气,但她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还望大王多多海涵,毕竟女儿家家的,小脾气什么的,总是有点的。”
“我那小娘,乃是小族出身的,未有读过多少书,有时候在府里也会和家母闹腾,或许小妹耳濡目染罢了!府里头,就她一个姑娘,我们这三个兄长再加上爹爹,自小宠着她,她可能因此任性了些。”
完颜雍听后一笑,却皮笑肉不笑,顾及着面子上的功夫答了句:“都是小事儿罢了!无妨无妨!”
“是!小妹任性,还望大王看在姑母的面子上莫要与她一般见识!微臣也在次谢过,”他说罢便双手作揖伏于案前。
“这是什么话儿,王府之中,孤王最宠爱翎儿,何须看人情面,你且宽心罢了!孤王自有分寸!”
他坚定的目光望着他,他也点头默答。抬头时,见屋外雨慢慢变小,渐变无声蒙蒙细雨,完颜雍便决定要回了,他站起与仆散忠义交谈几句,便轻转身辞去,由着小黄门撑着伞出门,到宫门口才乘了车而出。
天街蒙蒙细雨,刮落在他的帽上,帽儿已经湿漉漉的了。他于马驾之中不停回想着方才仆散忠义说的话,攥着手心独自思考着什么,又轻呼一口气来,对外喊了一句:“去李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