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躬身捡起,在放于掌中细看,望着扇面上绣着生动趣味的鸳鸯和莲花,浅笑着:“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他再将团衫轻递给她问了句:“自个绣的?羡慕颖儿了?”
“不,翠荷绣的!”清雅答道。
他痴笑一番坐下来道:“翠荷绣的……,翠荷绣的便翠荷绣的吧!”
他轻迈着步子上前来,索性坐于石阶之上,赏着满园红蓓,将两人撂其耳后。
“吃饭吧!”他背着她。
她未动一步,与翠荷相对一眼,翠荷便退了下去,待会儿再回来,便拿了那顶幞头乌纱帽来,清雅接住那帽,先走于完颜雍面前躬首而奉上。
“做什么?”他面无表情看着她。
“大王那日将官帽遗落,我已清洗了干净。”
完颜雍嗤鼻而道:“你若想给,早便给了,如今迟来,孤王不需要了,扔了吧!”
她有些失落,便渐回了身来将帽端在手中,望着他的黑眸,闪躲着自个的双眼。
“奎可说你有话与孤王说,憋着也未吃饭,孤便顺道给你带了饭来,你边吃边说吧!说完孤王还有事处理,”他又站起身来背着手对她。
“哥哥!”
她扬着眸子唤他,一身鹂簧百啭,便让完颜雍心头一紧,背在身后的手不停的在摩擦着,心里更是揪成了一团。
“五岁时,辽阳地乱,姑姑便自佛门而回小住两年,在国府命我一天练字两篇,哥哥练十篇,不写完便不能吃饭,可我手慢每次都要写到晚上,哥哥也是这样给我送了饭来,盛了我爱吃的假鼋鱼和四色豆下角子,”她双颊泛起红润来,眼眶中点点红泪。
“我那时以为,一碗饭来的轻巧,后来才知,哥哥是躲开了许多人的眼线,待了姑姑睡下了,才去厨房里偷偷给我再热了一遍,再给我盛的,还要帮我抄写,陪我到深夜。”
她嗦了一下鼻子,再于青石上放下幞头帽,拿起来那饭,捧在手心中,站在他的面前道:“如今,哥哥也盛了我爱吃的假鼋鱼和四色豆下角子,我却吃不下,清雅自知有错,愿受责罚。”
那一瞬,完颜雍便想起了当初少年时与他眼前这个姑娘的事……
(那时她才五岁,他已然十七岁,她正于深夜中挑灯写着字,饿的已然饥肠辘辘,外头下着大雪,饥寒交迫的她,还是撑着额头咬着牙写着。他围着厚厚的披风,将碗中的饭碗包裹在怀里,推门而入,欢喜的将怀中的食物递给她,再对她说:“清雅,快些吃饭,吃了再写!”
她接下碗来,抹着眼泪道:“哥哥,清雅手儿冻僵了,写不了字了!姑母说,必须写完了拿给她看了,她批准了才能吃饭睡觉,可我还有整整一篇《孝经》没写!”
他欢笑着将她的手捧在自个的大手间,哈了口气又将她领到火炉旁道:“你先吃着,我便学着你的字迹先给你抄录着,多晚我都陪着你!”
她乖乖点头,围着火炉吃起了饭,又时不时暖着手。
再一幕,便是两人被母亲李洪愿训斥:“你俩人倒是串通了一气了,禄儿为何要替她抄写?这字迹我一瞧便知道。”
“姐姐,儿知错!”少年的他俯首在前。
“我便是在害你们吗?此时不好好读书知礼往后是想做了庄客吗?你作为亲王,也作为哥哥,定要好好督管妹子,到头来两人便使了些小聪明来障我的眼。”
洪愿将戒尺拿着示意了一下,完颜雍便摊开了手掌。
她站于一旁,哭的一个泪人,眼泪止不住的流:“姑姑,是清雅的错,哥哥是看了我手儿冻僵了写不了字了,才帮忙的,清雅知错,甘愿受罚,只愿姑姑不要打哥哥。”)
往事浮上心头,完颜雍望着她恭敬的样子,忽而两眼通红,慢走上去将她手上的小碗接下来放于青石上,又将她搂于怀中,抚摸着她肩后的乌发。
“清雅,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日对你大呼小叫,不该两个月都不理你,不该冷战,”他的下颌贴在他的肩上,搂着她纤细的腰身。
许久于风中拥抱,他才将她放开拨了拨她的刘海道:“好了,饭都要凉了,你自早来都没吃饭,还不吃点!”
他扶着她的肩膀,引她坐下,再劝其吃饭,望着她还如幼时那般可人,冲着他微笑,熟悉的动作便是拨了两边的头发。
“清雅,你知道吗?”
她别过头来道:“你说!”
“我少年时,便害怕你哭,哪怕挨了骂受了打,我也不愿看你流泪,如今,更是如此!你两眼一红,我看着心都要碎了!沙场铁戟都无所畏惧,唯独害怕你伤心!”
她顿了许久,摆头来看他问他:“表哥哥,我不值你如此对待,我才貌平庸,家世一般,不如铭璇嫂嫂的端慧,不如翎嫂嫂美丽,更不如张嫂嫂……”
“清雅!”他打断她。
“并非人人都追寻虚物,我看重感情,我不知为何对你有情,反正在我心里,你的什么都是最好的,我对你的这份爱,一直都未曾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