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雾气,黑暗,每一项都能为长乐山令人恐惧的传闻添砖加瓦,每一项都能让神经脆弱者当场崩溃。为什么受害人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取出蜡烛,共同坚守在长乐山的漆黑世界中?
就为一个赌注?
“找刺激呗。”回程的路上,张力坐了特案组的车,“现在的年轻人的日子可比我小时候好多了。只要有要求,爹妈总是尽量满足。不像我们小时候,买个零食啊,小人书啊什么的都得考虑半天。哎,你知道小人书吧?”
方哲一怔。他今年二十八岁,比张力小十来岁,差了快一代。
“我小时候在国外生活。”方哲含糊地说。
“难怪以前你在队里的时候都看英文书。”张力恍然大悟。
方哲笑了笑,并没纠正张力他当年看的书中,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法语和意大利语。
“人呐,只要闲着了就会找事儿。”张力又接着说,“鬼片、恶作剧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还有什么地方比长乐山更适合找刺激。哎,现在有句话怎么说的……对,no zuo no die。我英文差,你凑合听个意思。”
张力这英文讲得口音浓重,把前排开车的段小懋听乐了。
张力和特案组众人都比较熟,也不生气:“小懋,我给你讲过你们老大刚到刑警队的事儿没有?那年你们老大才二十一……对,是二十一吧。”
“没讲过啊,张哥!”段小懋的八卦之魂雄雄燃烧,都想扭脖子过来听八卦了。
“开你的车。”方哲瞪了他一眼。
段小懋吐了一下舌头,没敢再吱声,继续专心开车。
车行驶在山路上,晨光驱赶了黑夜的影子,窗外一侧山石嶙峋,另一侧溪谷深涧,远处的山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有如水墨山水的画卷。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昨夜那惨烈的一幕呢?
黎明之时,天光洒在修道院外满是落叶的地面。
寒歌取下面纱,苍白美丽的面庞上,一双清澈的眼在晨光中呈现近于黑夜的深蓝色。她点了一支烟。
方哲返回市区让她感到一阵轻松。
不是寒歌不信任方哲的能力,方哲是她见过最聪明的人,而且心思慎密,几乎从不犯错。
但她宁可谨慎一些。无论如何,市里也比山里安全。
“跟紧点你们老大的车,回组里给我电话。”寒歌把电话打给送方哲下山的战术小组成员,挂机前又补了句,“别告诉他我给你们打了电话。”
“没问题,寒歌。”
修道院的门外拉起了隔离带。来自特案组的调查取证人员和市刑警队的警员进进出出。
又有几辆警车沿着山路驶上。光线变得更加明亮,天气没有好转的迹象,云层低压着大山。雾气已经退回了远处的林中。
在地图上,长乐山脉向西与纵贯西南的高山峡谷相接,但从没有人从别的方向找到进入它的道路。
从C城出发的长梁公路是唯一能够抵达这里的道路。而修建这条道路时流传出的各种恐怖传言,也终于让这条公路的修建永远停止了。
蜡烛,为什么是蜡烛呢?寒歌向雾气的边缘走去。
雾区的边界会随季节有所进退,但从凌晨时的雾墙位置看来,雾气已经退出将近百米之外。变化如此剧烈,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寒歌停下脚步。脚下就是她夜里到达修道院时雾气的位置。她和方哲曾经站在这里,向雾中凝望。
忽然,寒歌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夜里到达修道院时,雾气正在后撤。既然后撤,那之前的位置应该更向前。向前到哪儿呢?
九时零三分,这是微博上显示死者抵达修道院的时间。没有人提到雾。
长乐山的雾气是比黑暗还要恐怖的东西。想要炫耀自己勇气的人没道理进入长乐山雾区而不提及。这只能说明,当时雾气并没有前进到修道院外的这块平地上。
更大的可能是,受害者们根本没有意识到雾气是在移动的。
那么,停电后呢?
黑暗中点起蜡烛,会有人注意门外的雾气吗?
“谁在现场?”寒歌拿起对讲机。
“我在……寒歌,你们昨晚是怎么熬过来的?”一个愁苦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一阵干呕声。
“多看一会你就习惯了。进屋去帮我看看门后有没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