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人家的礼,免不了要欠下人情,方哲偏偏不想欠集团的情。
现场的飞车追逐已经进入白热化。七八辆车呼啸着飞驰在冷清的乡间公路上,车灯在树影间快速挪移,直升机盘旋空中。
静默状态已经形成。
很多年前,逆天者先辈发现,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异族的灵质不能正常发挥作用,异能也会因此失效。近代以来,研究更加深入,一种低频声波被分离出来,它能有效干扰大部分异族的灵质。
静默声波在1918年初展实力,逆天者集团以绝对优势结束黑岛之战,予以神族重创。但此后十年的中,静默声波对人体的伤害也在当年参战者身上显现出来。幻听、精神失常、以及神经系统大范围损伤,都导致这种武器最终只适用于局部短时战斗。但它对神族议会的威慑力依然强大。
激烈的枪声从扬声器中传出,伴随着刺耳的急刹声。驶在最前面的黑色轿车前轮爆死打滑,斜斜地撞在路边的大树上。逆天者的车辆随后赶上,一枚□□扔入车中,爆炸的火光在夜色中盛放。
“方少爷,您看是不是可以动手了。”拉凡德摁住麦克风,小声请示。
方哲愣了一下,随即明白。逆天者执行部随时可以干掉梵松等人,但既然这是元老会送给他的礼物,梵松的死刑当然得由他亲自判决。这真是——
他苦笑,随即目光一凝,喝道:“画面D回放!”
画面D放大后占据了主显示器。这是梵松乘坐的第二辆车,车窗的防弹玻璃被穿甲弹击得粉碎,梵松铁青的面孔在画面上一闪而过。但方哲看到了另一张脸,他猛然站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抓活的!”他命令。
猫的脸上露出哀伤的表情。
第三辆车翻下山坡后,仅剩的梅塞德斯轿车疯狂逃窜。静默声波无声地回荡于空中,梵松勉强燃起的金色之焰只是闪烁了一下,便熄灭了。夜色中飘洒着绵绵的雨丝,发动机的轰鸣声在阿尔卑斯南簏山区中轰鸣而过。
这时,一道身影轻盈从梅塞德斯车的后窗中滑出,单手攀住车窗边缘,翻身跃上车顶。她稳稳站立,如丝的长发迎风飞扬,一件黑色阿玛尼皮风衣衬得她身材玲珑诱人,左手拎着一只银色的箱子。
她抿了抿嘴唇,略一助跑便腾空而起,落在后车的引挚盖时身体下蹲,消减冲撞。后车司机受惊之下急打方向盘,她身子晃了晃又稳住,右拳击碎挡风玻璃,就想车中人拽出。但车中人反应极快,一声枪响,雷明顿霰弹枪的巨大冲力将女人轰飞了出去。
她落地时轻巧无声,子弹在身上留下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吸血鬼的自我修复能力丝毫不受静默声波的影响。那张白瓷般美丽可爱的脸庞占据了整个监视画面。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她早已死去,却依然活着。
“抓活的。”方哲又重复了一遍。他很少重复,特案组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的命令不容违背;他也不用重复,他是逆天者家族的继承人,在这里,他的命令高于一切。但他还是重复了,这个女人必须活着。
吸血鬼的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便已闯出包围,攀上路侧的岩壁。扬声器里不知谁怒吼一声:“谁他妈的拿了我的网枪?”拉凡德一想到这样粗俗的话居然被继承人听见,顿时满头黑线。好在这时拿枪的人已经扣下扳机,结实的绳网弹出,把吸血鬼缠住,令她挣脱不得。逆天者赶上,补上两剂麻醉弹。
战斗结束。
“谢谢你,拉凡德先生。”方哲缓缓坐下,冷峻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眉中有他母亲的影子,但人们看见他时;会想到他的父亲。就连那几分不经意流露的落寞,也有同样凌驾一切的气度。
拉凡德向他躬身致礼。
抓捕行动造成七名人类死亡,他们都是神族的追随者,逆天者下手时向来不会留情。行动人员在第二辆车中找到梵松的尸体,一粒子弹打进他的脑干,抢救无效。吸血鬼被戴上全副电子镣铐,安置在特制的金属箱中,由直升飞机运走。
鹿鸣宫的起居室又恢复了安静。
“我应该告诉他,对吗?”方哲问。猫仰头望着他,把前爪放进他的掌心。
银匙轻碰杯碟,牛奶在暖暖的茶香中化开,蒸腾着佛手柑苦涩的芬芳。方哲过去喜欢在睡前喝一杯伯爵茶,鹿鸣宫把这个习惯延续了下来。回到家族的几天里,昔日生活中的种种细节都被有意或无意地恢复,仿佛他从不曾离开。
但他确实曾经离开。远去C城,用七年的时间学会做一个普通人。时间把他改变得太多,他已不再是过去的方哲。寒冬里的雪在窗外的黑暗中飞舞,细腻洁白的Meissen瓷杯中,奶茶一口未动。
方哲走到壁炉边,思忖片刻,把信封连同卡片一起扔进了火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吸血鬼是谁呢?其实她早已出过场了……不知道有没有小伙伴能猜到?
☆、她还活着
这一夜方哲睡得很沉,梦境里只有浑浊厚重的海水,静得没有一丝声音。他醒来时屋里光线很暗,波尔卡不知什么时候溜上了床,毛茸茸的小脑袋抵着着他的脸颊,低沉地打着呼噜。手机的屏幕亮着,有电话打入。
接起后,一个久违的声音传来:“你还在睡?”
“没有,已经醒了。”他说。窗外的雪已经停了,水雾蒙在玻璃上,屋里安静温暖,时间感略有错乱,一时难分早晚。似乎又回到七年前,加班回家睡下不久,迷糊中接到欧阳云的电话,问他想不想去喝杯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