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闭着眼让他走,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
早在紫微来的时候,燕归来就把弟子们驱散了,此时神乐广场上已只有他们几人。
祝淮经过三长老身边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便毫不留恋地离开。
下一秒,三长老感知到密音入耳:“三儿,我的徒儿不会白受伤。”
*
谢赦难得又梦到了孩童时期的自己。
不过丁点高的他,连迈过门槛都要费很大的劲儿,偶尔他会看见隔壁家的王大虎被他的父亲抱进屋里,连门槛都不用亲自迈过,心里就会生出些许羡慕。
为什么我没有人抱着过门槛呢?小小的谢赦总是会有此疑惑。
而当他每次艰难地越过门槛,就会看见屋子里的母亲低着头,坐在那里替人缝补衣裳。
缝衣裳赚不了几个钱,可这是母亲唯一能够做的事情。
母亲为了养活她自己还有他,不得不每天起早贪黑地缝衣裳做衣裳,她没有时间抱自己,甚至没有时间和自己说几句话,连隔壁王大虎娘亲常唱的安眠曲,他都没有听过一回。
在母亲眼睛熬坏一半时,他的父亲终于找上门,将他们接回谢家。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
他是父亲的私生子,是见不得光的存在,所以他被欺负,被辱骂,被践踏,在那些人眼里都是应该的。
母亲常说:“赦儿,要隐忍。”
对,要隐忍,否则就会被赶出去,过回曾经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
谢赦不止一次的告诫自己,母亲很高兴能回到谢家,即便她自己没有名分,可她的儿子终于得到了谢家的承认,可以被记入谢家的族谱里,所以他不能反抗,甚至不能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他强迫自己学会服从,学会顺应,学会掩饰情绪,直到连他自己都开始辨别不出什么时候应该开心或者难过。
在黑暗里待久了,偶尔也会渴望光明。
身体仿佛被浸泡在万丈海底,无边的阴潮将自己吞噬,群魔向他伸出双手,微笑邀请他加入狂欢。
他明白自己若递出手,将会就此沉沦,被欲望和仇恨拖住双腿,湮灭在深渊之下。
黑暗之中好像透出一点光亮,随即一个温暖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传来。
“怎么还不醒?”
“按理说应该醒了啊。”
“是不是不太舒服,脸色不太好。”
“……手在发冷?”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被人轻轻拽起,拥入一个干燥温暖的怀抱。
那人十分轻柔,将他抱起后便不再有所动作,仿佛只是为了帮他焐热一己之躯。
这人将自己从深渊拉起,在梦境沉浮之间,他好像又闻到了那一抹幽兰之香。
还来不及探究一番,他突然听见抱住自己的那人,轻轻地哼起一首歌。
极轻极轻,甚至连词儿都没有,但却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最好听的调子。
好像是他期待了数年,想了数年,失望了数年,始终都没有得到的那一首安眠曲。
现在终于,有人唱给他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