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宁重新回想起一千多年前,尚且有些恍惚,边回忆边平静地说了起来。
一千多年前,他再醒来时已经跟着衔墨他们上路了。
他发觉自己灵力大幅减弱,身上的字突然消失,他还失去了一整个晚上的记忆,压根不知道衔墨他们是谁,差点直接拿灵力炸了衔墨他们的马车。
——直到衔墨告诉他,冉遗已经死了。
宗宁在独自游荡的那五年里只想着两件事。
一件事是那间破庙里的小乞丐和他的四只狗。
一件事则是杀了冉遗。
然而在他不记得的那一晚,冉遗竟然死了。
“是被你杀的,”那名叫做衔墨的巫术师笑眯眯道,“宗宁兄,你的愿望算是达成了吧?”
……不对。
宗宁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还忘了很重要的事。
“你忘的当然多了,不过我们能告诉你的也非常有限。”衔墨的嗓音有些虚弱,大概是体力实在不支,他招招手,找来了徒弟,让徒弟跟宗宁说,自己则是懒洋洋靠在马车车厢里,阖上了眼。
衔墨的徒弟告诉宗宁的,无非就是黑气和惩戒咒文那一套。
偏偏他说得也非常含糊,什么“等到惩戒咒文转到尽头你会遇到一些麻烦,把麻烦解决了你的力量和记忆就会回来了!”“对你是忘了很重要的事但我们不能说不然一切会出现偏差的!!”“哦对了中间你最好睡个大几百年未来的世界你不好奇?”
宗宁非常想让衔墨找个能把事情说清楚的徒弟来,可那徒弟非说换一个人来讲也一样,不用换!然后兀自在那叨叨个不停。
最后,宗宁无可奈何,不知怎么的,问了句:“……你们有见过一个小乞丐和四只狗吗?”
衔墨的徒弟斩钉截铁道:“没有。”
此时此刻回想起来,宗宁眯起了眼:“也亏那家伙能说得那么斩钉截铁。”
苏玄瞟瞟他:“人家说得也没错啊,他们又没见过乞丐和狗。”
宗宁:“…………”
确实无法反驳。
“那后来呢?宗哥你就这么迷迷糊糊过了这么多年啊?”祁寒雨咋舌道。
“不然能怎么办?”宗宁这会儿穿上衣服,也下了床,“衔墨和他弟子们的嘴我不信有人撬得开。”
后来几十年里,宗宁其实也一直对自己竟然就这么听信了衔墨他们,接受了他身上莫名其妙的巫术阵和前路莫测的未来而感到惊奇。
——但也许冥冥之中,他知道,往前走就可以。
他的力量在日渐削弱,他不仅忘了在京城中的那一晚,就连小乞丐的身影都逐渐淡忘。
他只依稀记得小乞丐紧握住他的那只手,记得小乞丐喃喃道“你的手那么冰”。
却不记得他自己回答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小乞丐到那破庙里的,更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发现了冉遗的真面目。
一切好像就那样模模糊糊地发生了。
——他并没有发觉,无声无息之中,他将两个晚上都遗忘了。
渐渐地,他变得只依稀知道自己在找寻着某个人,某些人,却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找寻谁。
——但是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本能这么告诉他。
往前走,走过那些山川河流,走过那些星辰变幻,总有一天,他会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