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云起听得非常认真,不停地点头。韦玉筝听到胖大道士对付云起期望很高,脸上露出喜色。
晚上付云起打坐练功,心里一直在想创造新的剑招,一时心静不下来,下床设计了一招剑法,却觉得到处都是漏洞,只得叹了口气放弃。
第二天一大早下起了大雨,小杜颖冒着雨来找付云起,说胖大道士雨天没事,想找付云起下棋。
付云起的棋力已经不比胖大道士差,正是棋逢对手,胖大道士非常注重棋形之间的联系,多抢实地,不愿意轻易下出孤立的棋子。
付云起先是和老叫花子下棋下得天昏地暗,后来得到孙山人的指点,才知道杀棋不是最好的策略,取势取地,要根据形势来定,不能偏颇。虽然理论上如此,但人有喜好,下棋时就有取向,喜欢势或喜欢地,因人而异,即使是同一个人,也有时喜欢势,有时喜欢地,总是因为环境和自身境界的不同而有所差异。
付云起性格淡泊,不喜欢强力杀棋,虽然大局观不错,但棋力有限,棋到中盘,由势转地时总是要吃些亏,经常造成棋子之间割裂,孤立的棋子深入对手的地盘,处理孤立棋子时难免手忙脚乱,非常尴尬。
胖大道士一边下棋一边说:“人体穴位有三大类,经穴、经外奇穴和阿是穴,十四经穴共有三百六十一个,正好对应围棋的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我第一手选七、十三,就像攻击你的天枢穴,我既然出剑,自身就打开了门户,你选五、十三,就像反击水道穴,这也是一种防守的方法,与星位的棋子呼应,围起边空。如果换终南师弟来下,他肯定会在天元下一子,他的棋风凌厉,就像用剑。”
在大雨中,太乙宫没有香客,小杜颖无事,也靠在胖大道士旁边煮茶看棋。她只懂一点,也不专注,一会儿添茶,一会儿又托着腮看师父,看付云起。
付云起点头说:“前辈第二手落在七、十六,自然也是注重实地,先找基础,再求攻击。”
胖大道士说:“没错。如果让终南师弟来下,他肯定会选七、十一,凌空截击,而华阳师妹多半会在五、十四近身搏斗,再求腾挪。”
付云起说:“三位前辈的棋风各有特点,都很高明。”
胖大道士说:“下棋要始终如一,不能既想要地盘又想要势力,就像不能同时得到鱼和熊掌。”
付云起点头表示赞同说:“前辈接下来的几步棋确实很稳健,围起了右边的空地。”
胖大道士说:“但你也同样轻松地围起了下面的空地,局面平分秋色,甚至你还稍微占点优势。终南师弟下棋常常是自己没有地盘,也要破坏别人的地盘,大规模的龙争虎斗,胜负往往在一口气之间。如果遇到比他棋力差的,常常被他杀得满盘没有几个活的棋子,但每次和赵山人下棋,总是他的大龙被杀。倒是我和赵山人下棋,虽然输是免不了的,但总能活个一百六七十颗。”
付云起说:“棋风没有高低之分,但棋力有高低。”
两人继续下棋。进入中盘,双方的棋子开始近距离交战,他们都不是喜欢硬碰硬的人,但棋局发展到这一步,不得不斗。几步棋下来,胖大道士有些吃亏,中路的几个棋子形势危急,单纯逃跑已经没有活路。
胖大道士额头上不禁冒出汗珠,也顾不得再和付云起说话,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棋盘。小杜颖拿着蒲扇给他扇风,偷偷地向付云起吐了吐舌头,然后甜甜地一笑。
韩白尘也在一边观战,看到师父形势危急,忍不住说:“为什么不攻击他上路孤立的棋子。”上路有付云起的两个黑子,两边的白子势力很强。
胖大道士叫了一声好,却去攻击付云起这两个孤立的棋子,付云起只得寻求活路,胖大道士在攻击中将中腹的几个棋子连回,局面再次平分秋色。
付云起突然意识到剑法和棋理一样,每一招都有漏洞,如果没有任何漏洞,就像四面围定的一片活棋,虽然安全,但也没有任何攻击力。只要能攻击对方的大漏洞,就可以弥补自己的小漏洞。这种道理说起来大家都知道,但要自己悟出来才能真正融入内心。
胖大道士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棋局中,全神贯注地下棋。付云起最后只赢了胖大道士两子,然后又和韩白尘下,韩白尘的棋风更稳健,局面始终没有大的波折,到最后,却是韩白尘赢了两子。韩白尘悟性极高,但更喜欢道学,对武功的兴趣不大,武功反而不如付云起。
付云起虽然明白了一些剑法的道理,但剑招总要有迹可循,不能天马行空。他也从棋局中反思自己的性格,虽然外表随和淡泊,但内心始终不能无为。付云起下棋时也常用强攻杀棋,虽然只是在局部而且留意退路,但也可见一斑。有时为了占大场,又使其他地方的棋子陷入危险。
付云想起:“最好是攻守平衡,但自己功夫不高,必然成了攻不强、守不固。根据自己的能力,江湖中胜过我的人很多,最好还是以防守为主,伺机反击。青云剑法虽然不高明,但作为防守的基础,破绽很少,最好再在其中加入一些反击的力量,有几招稍作改动,就留有反击的余地。不过反击的招数需要凌厉,最好能一击得手,变化不可少,但最多两次攻击,就应该回守,否则自身难保。”
但要改进青云剑法,加入进攻招数,又能连接得天衣无缝,确实不容易,付云起也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把心态放平了,想起韦玉筝不知还会不会来太乙宫。
胡思乱想中,不知怎么又想起了阿元,心里依然十分难受,就想多日未到长安,不知韩公文怎么样了,也可以打听阿元和郑奇的情况。
韩公文新婚不久,郑奇又去了横海,就每天在家陪伴妻子。付云起来到,韩公文自然非常高兴,告诉付云起郑奇在征讨平卢李师道中立了大功,跟随父亲在齐州斩杀平卢叛军五百人,还活捉了一个叫王士元的驼山派弟子,带回京城一审,竟然是当年在长安袭击裴相公的贼人。
家人又去请崔去病到府上,果然崔去病来了,还带了崔五娘和另外一个姐妹,崔五娘这次没有再化浓妆,只是淡扫蛾眉,美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