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宁看到终南道人的装扮,立刻意识到他是太乙门的长辈,因此不敢有丝毫不敬,非常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尊敬的前辈,请明察,刚才我路过这里,没想到奚郎这位小兄弟,”
他指了指奚郎,“实在是太顽皮了,设了一个陷阱,让我的师弟从马上摔下来,还让另一位师弟掉进了溪水里。我知道奚郎是太乙门的弟子,所以我并没有伤害他。至于这位回鹘人,我们之前从未见过,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我们过不去。”
秦宁毕竟读过很多书,曾经在淮西和无极帮卧底,能在圆通王庭那样狡猾的人面前蒙混过关,自然已经练就了说谎的本领,反而将责任推到了奚郎身上。
奚郎急忙辩解道:“师叔,不是这样的。是他们,他们说……”
他想解释是长安剑宫的弟子先侮辱了他,但是那些侮辱性的话语实在说不出口。
那几个长安剑宫的弟子一边笑一边附和秦宁,让奚郎百口莫辩。
秦宁接着说:“我们向来对太乙门的前辈非常尊敬,怎么会无事生非,无缘无故地得罪太乙门。我们今天只是去翠华山游玩,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不仅受了冻,还受了伤,希望前辈能给我们一个公正的处理。”
终南道人自然不会理会他,只是冷笑了两声。
那位穿着汉服的回鹘人走上前来,行了个礼,说道:“是他们不对,他们欺负这个小孩子。我的朋友居野葛,是回鹘崇德可汗的勇士,他是为了正义而站出来的。这些神策军真是丢大唐的脸,就像白居易写的《宿紫阁山北村》一样。”
《宿紫阁山北村》是白居易在元和四年写的新乐府诗,当时的中尉是吐突承璀,现在虽然吐突承璀已经去世,但朝中的宦官依然权势很大,神策军比元和年间更加猖獗。
秦宁冷笑道:“没想到回鹘人还知道白居易。”
那位回鹘人回答说:“当然知道,不仅知道白居易,我还抄写了很多他的诗,比如《卖炭翁》,还有,我坎曼尔也会写大唐的诗。六年前我就写了《忆学字》,‘古来汉人为吾师,为人学字不倦疲。吾祖学字十余载,吾父学字十二载,今吾学字十三载。李杜诗坛吾欣赏,迄今皆通习为之。’”
他只顾自己吟诵自己的诗,完全不知道面前这些江湖人物的心思根本不在诗上。
秦宁没有心情听坎曼尔读诗,只是盯着终南道人说:“如果前辈不能给我们一个公正的处理,我们只能请我们的掌门来拜访太乙宫了。”
终南道人性格火爆,只是不屑于和这些不肖的晚辈计较,冷笑一声说:“好,那我终南老道随时恭候。”
秦宁其实也只是想找一个台阶下,没想到这竟然是江湖中传说中剑术天下无敌、杀人无情的终南道人,顿时感到一阵冷汗,急忙招呼众师弟离开,却看到又来了一个胖大的老道。
秦宁听到太乙门弟子的称呼,已经知道新来的老道就是太乙门的掌门太乙道人。
太乙道人在江湖中传说武功高强,已经达到了深不可测的境界,不仅飞花摘叶都能伤人,而且功力强大到可以使用阴符,能在百里之外取人首级于无形。
秦宁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但脸上还是装作镇定。
奚郎看到师父来了,忍不住心中的委屈,眼睛都红了。胖大道士并没有先听他的解释,而是先询问秦宁等人的师承来历,虽然他是江湖名宿,但并没有失礼。
秦宁自然用回答终南道人的话来回答胖大道士,几个长安剑宫的弟子更是在旁边添油加醋。奚郎一张嘴怎么能争得过他们几张嘴,何况又说不出口,更是结结巴巴。
秦宁硬是压下心中的恐惧,慢慢地说:“太乙掌门,我们虽然是年轻的晚辈,但出门时师父师伯们也教导我们,‘你们虽然是剑宫的弟子,但也是朝廷任命的将官,出门在外不能丢朝廷的脸。再说我们剑宫虽然不是名门大派,比不上少林寺、太乙门,但你们既然是剑宫的弟子,就不能让人随便欺负’,师父师伯们的教诲我是不敢忘记的。”
他不是不想说得快一些,只是心跳得厉害,硬是用内力压制,一旦说话加快,声音就会颤抖。
胖大道士轻松地笑了笑。
终南道人却生气地说:“怎么,想用长安剑宫的名头来压我们太乙门吗?”
秦宁的神色稍微稳定下来,说道:“晚辈不敢。不过这次出来,神策军的李公公也交代过,‘明天你们几个就要去成德招降王庭凑,出门要谨慎行事,如果耽误了朝廷的大事,哪怕他有三头六臂,朝廷也会让他无处可逃。’所以我们一直小心翼翼,即使受了点小委屈也能忍就忍,哪里会无故生事?还请太乙掌门给我们一个说法。”
他满口都是朝廷,实际上是在用朝廷的名义来施压。
胖大道士观察了形势,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他了解奚郎的性格,知道奚郎不会无缘无故地主动惹事,但是剑宫弟子动不动就提到朝廷,这也让人犹豫。河北招降王庭凑的事情他也知道,去年十月无极帮主王承宗病逝,他的弟弟王承元不愿意继承成德节度使,主动归顺朝廷,朝廷派魏博节度使武灵门的掌门田弘正接任成德节度使,同时派凉国公李愬接任魏博节度使。
不久后,幽燕帮主刘总在“燕歌行”谭忠的劝说下,将卢龙一分为三,献给朝廷,自己出家为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