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握住时,越惜虞极小声地抽气,又飞快掩饰住。表情柔和,眉眼温婉,温温柔柔地笑,“浮玉瘦了。”
越浮玉笑容渐收。
她沉下眉,掀开对方素白广袖,动作很轻,却不容拒绝。越惜虞想挡,但根本来不及。
白色布料拉到手腕,一道长长的划痕漏出来,划痕很宽且不浅,像是瓷片割开的。且因为刚才的动作,边缘渗出一丝血迹。
越浮玉捏着姐姐的手腕,问都没问,许久后,忽然笑了,在乍暖还寒的早春,她的笑容显出几分凛冽与寒凉。
她命白樱去请太医,才转头淡淡道,“姐姐穿白好看,不如多穿些时日。”
平时没人会穿白色,除非……奔丧。
浮玉竟是要杀人!越惜虞瞬间慌了,脸上瞬间泛起哀色,急急解释,“浮玉,不是你想的那样,相公只是喝多了,不小心划伤的,并非故意。”
“不小心?他那么不小心,怎么没划到自己呢?”越浮玉冷笑,“是不是本宫醉了,也能不小心砍下他一只手。”
越惜虞性子软,根本不知如何劝对方,只能期期艾艾解释,两人争吵的声音有些大,附近几位夫人望过来,眼中尽是了然。
几位夫人没看见手上的伤口,只听个大概,七言八语劝道,“若真是因为醉酒,也就算了,应酬不易,咱们女人多担待点。”
“等生下孩子就好了,男人就收心了。”
“咱们做正妻的,只要位置稳,其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越惜虞个性温和,面对谁都以礼相待,听见几位夫人的话,时不时点头,露出感激的笑。越浮玉被围在众人中间,只觉得……荒谬。
太荒谬了。
为什么女人要担待?谁说男人有孩子就会变好?什么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越浮玉想反驳,却又觉得无力。
如果劝导有用,越惜虞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也不用无可奈何地跑去岭南。
她沉默退出逼仄的小圈子,不知何时,郑皇后走到她身后,正静静看着远处几人,显然听见刚才的对话。
越浮玉半低着头,明艳的双眸中暗火燎野,她冷声道,“如果我让父皇修改律法,保护天下女子呢?”
郑皇后转向女儿,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法是法,人是人。”
越浮玉攥紧五指,艳红指尖陷入掌心,留下几道猩红痕迹。
越惜虞是公主,她若是报官,官府不可能不受理,是她自己不肯……
法是法,人是人。
人不变,法再变又如何。
隔了许久,越浮玉缓缓松开手,她抵在母亲肩头,目光时明时灭,仿佛燃到尽头的火把,马上熄灭。
*
广觉寺内,数位高僧坐在一起,研讨前几日西域僧人带来的经文。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众人推举的得道高僧,各个鹤发童颜、飘然出尘,悲悯宁慈,犹如神佛在世。
而一众胡子花白的僧人之中,年轻清俊的蕴空格外显眼,更别提,众人竟隐隐以他为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