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然”空气中,回荡的依旧是宁静,就在我几乎以为她不会说什么的时候,她却忽然开了口。
“你是个有造化的孩子,不过早知道终究还是这个样子,当初……”
“你是从我这里去的,我总是希望你好,往后的日子不比在这里,时时处处留着小心,得失之间,平常心看待,也就是了。”
我深深的点了点头,平常心,这后宫里,最难得的就是一颗平常心,自古人们就说伴君如伴虎,在这后宫里,站得越高,想要的东西就越多,虽然我不是这里的人,但是以史为鉴,虽不敢说比他们看得清楚,但是也不糊涂就是了,不然当初选秀,也不会把自己弄得那么丑,宁愿去扫花园了。
“去吧!”良妃倒像是有些累了,轻轻扬了扬头说。
我心中微酸,环视了屋子一眼,难得正经的跪下,磕了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扶了我,却没有再说什么。
退出暖阁,我才觉得鼻子酸的难受,眼前也朦胧一片,我是那种喜聚不喜散的人,不过人生的聚散又有那一次是自己说了算的呢?
吟儿站在门口,见我出来,轻轻递给我一只精巧的描金匣子,说:“这是主子给你的,留个念想。”
我尽力的咧了咧嘴,终究算是笑了,转身出去,不再回头,既然聚散离合不是我可以做主的,那么,我至少可以选择让自己高兴的活着。
打包东西的过程其实很简单,没有太多的衣物,平时自己珍重的东西都好好的装在小匣子里,也不过是四处再看看有无遗漏,剩下的时间,便只是发呆了。
我不知道是个怎样的情形,不过肯定不会如现在这样,随性所至了,忽然有些怅然,今天到现在,还没见到胤禩,也不知他在做什么,是在十四阿哥那里喝酒吗?去年他脸色红红的过来,平静安然的睡在暖阁的炕上,喝着我四倍用量的醒酒汤时皱着眉头的样子,好像还只发生在昨天,好好笑……
房门却在这时被推开了,我有些惊喜的抬头,却看到站在门前的碧蓝,她的眼睛微红,有些艰难的说:“的人来了,叫你即刻走呢。”
我无言的起身,拎起自己不大的包袱,在门口,用力的抱了抱碧蓝,感觉她的泪轻轻从我的颈项间滑过,却只能心里默默的说声“珍重”,便不再回头,径直跟着来人出了这里。
还是第一次在紫禁城里走这么长的一段路,原来,距离这里是如此的遥远,难怪皇帝从来不来,是我,也懒得走了。一边有点好笑的想着,一边有些担心,不知要当什么差使,更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生活。
领路的人一直把我带到了昭仁殿旁,梁九功已经等在这里,身旁还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宫女,梳着整齐的辫子,身上穿了件青色的织锦丝绵袍,外面一件秋色的坎肩,人倒是清丽整洁。
请了安之后,梁九功才说,“这是春景姑姑,你以后就跟着她好好学着吧。”
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领会到所谓好好学的意义,不过是当下人,干体力活有什么好学的,以前也还不是在良妃那里做过,端茶倒水而已嘛。
没想到,来到好几天了,竟然是在样样从头学起,在皇帝面前怎么走路,怎么端茶、茶杯该放在那里,怎么从大殿里退出来,怎么行礼,皇帝有什么忌讳,吃什么不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讨厌什么颜色,什么时候该见机告退,什么时候又该进去服侍,什么样的暗号是皇帝心情好,什么暗号是皇上在发怒……
如是者种种,每天弄得我一个头两个大,终于算是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了,不,君比虎更加难于陪伴,老虎惹火了饲养员,还可以用电棍伺候,皇帝就不行,谁敢招惹,就是和自己脖子上吃饭的家伙过不去呀。
于是,一天的训练,就在春景姑姑的叹气中度过了,前面进殿的姿态和步伐我照做,不过让我站了一会之后,当春景示意我退下时,我转身就出去了,用脊背对着皇上,那是大不敬,待到我想起时,春景已经摇了好多下的头了。
傍晚,我闲闲的坐在我们几个宫女住的小屋子里陪春景和画屏几个宫女说笑,白天错漏百出,晚上不装傻逗逗趣,缓和一下关系,早晚会被白眼淹没。
门外匆匆传来脚步声,接着有人拍门,春景正笑得直咳的往外走,自然是一把就拉开了房门,屋里的说笑声稍停,大家都支起耳朵听着。
一个声音说:“春景姑姑,正找您呢?前些日子交你调教的宫女,叫婉然的,怎么样了?”
屋子里的人都是一愣,纷纷看向我,这个声音很陌生,不象是梁九功,那又是谁呢?
正当我准备问问画屏,门口说话的是何许人也的时候,春景已经回身叫我:“婉然,快过来。”
门口,一个太监,一个有了些年纪的老太监,总管的服饰,我低头过去,行了礼,便迫不及待的抬头,不知道这老年的太监究竟是个是什么样子。
一抬头,眼前是一个五十上下的人,神气倒是平和,不过乍看我之下,却流露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惊讶。
奇了,惊讶,在康熙身边伺候了一辈子的人,说不得是怎样的机灵百变呢,竟然看到我会惊讶,有意思,不过那神情虽然只是一闪而逝的,但是,我却几乎可以肯定,他不是惊讶于我的皮相漂亮,倒像是一种了然一般。
春景的声音很适时的插了进来,她说:“婉然,这是李谙达。”
原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