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夜总会叫“碎金”,跟闻钰从前对这类声色场所的刻板印象不同,“碎金”的大厅看起来更像某个古希腊宫殿,没有五颜六色的灯球,没有衣冠不整的男女,甚至有点干净肃穆的氛围,正中间有个穿西装的男生在弹钢琴。
弹的是梦中的婚礼。
闻钰长得小,容易被人怀疑是未成年,但前台的人看到了她旁边的蒋则权,没有阻拦,他们都被提前打了招呼,真当老板只是个侍应生。
蒋则权把她带进楼上的vip包厢,刚进门,一溜男生靠墙站着,身高目测都一米八以上,有白皙清秀款、黑皮猛男款、金丝边眼镜款、乖巧年下小奶狗,种类丰富,荤素均衡。
闻钰愣在原地。
“你需要吗?这些不喜欢还可以换。”
蒋则权说,他当然知道闻钰不会要这些人,这些诱惑都只是刺激她放纵自己的引子。
闻钰摇了摇头,用白开水的语气:“我结婚了。”
蒋则权做了个手势,那些男人很快离开,其中那个年下奶狗擦着闻钰的肩走过,往她手里塞了张房卡,6012,夜总会顶楼的大床房。
灯光下,他耳尖红晕明显,凑近了小声说:“姐姐,喝醉了的话……可以来找我。”
他呼吸间有股柑橘味,可能是漱口水的味道,闻钰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指尖一颤,攥紧了自己的袖口,还没还回去,男人已经走了。
蒋则权见怪不怪,问道:“英年早婚,不会觉得可惜吗?”
闻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是让我买酒?酒单拿来吧。”
蒋则权是懂酒的人,他坐到她旁边,把酒单翻开,开始给她介绍不同价位的香槟和葡萄酒,闻钰盯着他的脸,什么都没听进去。
他的侧脸尤其像闻书然,连睫毛的长度都那么类似。
周围墙壁上方装了环绕音响,在放张惠妹的歌。
“红灯黄昏狂奔不顾舆论绝不能让心爱的他受冷不问缘份名称怕会扯分被一层皮肤隔开的灵魂我的青春不否认,有些寂寞倒也不缺他一个吻。”
闻钰持续在出神,她目光下移,定在他的唇。
蒋则权注意到她的视线,扭头:“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
“你好像很喜欢我的相貌,但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只卖酒,不卖色。”
蒋则权当然不是排斥她的目光,他巴不得闻钰赶紧沦陷,他话里有话。
他的意思是,他很干净,不会随便被其他女人碰。
闻钰垂下眼,转移话题:“你很缺钱吗?”
“家里人赌博,欠了一百多万,追债的隔一段时间就上门要钱,做别的工作的话,可能这辈子都还不完。”
他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像在说别人的事。
“客人如果买瓶三万的香槟,我能有百分之五的提成,一千五,如果买十瓶,我就有一万五。”
“你应该觉得我很贪心吧?明明你已经帮了我……”
他没再说下去,蒋则权坐在阴影里,半明半暗的光把他切割,他看起来活的过于用力,坚韧下藏着浓厚的自卑,这让他整个人他都带着种过于凄惨的美感。
闻钰沉默了一会儿,她不擅长安慰人,说话有点磕绊:“我其实,没有这样觉得。”
“如果我在你的处境上,我做的不会比你好……所以,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蒋则权短暂的出了戏。
她的眼神太认真了。
在温室里生长,高居象牙塔,没有养出她的任何优越感,反而养出了全然不世俗的真挚和善良,闻钰看似性格寡淡,其实身上有种悲悯的神性,她自己全然不觉。
八面玲珑的蒋则权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就那样对视着,久到像是接吻的前奏。
闻钰先察觉到不妥。
她低下头去看那份她毫不在意的酒单,“十瓶的话,也可以,你帮我挑吧——”
“闻小姐。”
“嗯?”
蒋则权突然伸出手,按在她的手背上,他的手心带着烫意,像是要融掉下面的羊脂玉,没有话语,他缓缓靠近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