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o、县城记
梅先卓效率很高,只花了两天时间就处理掉了珠子,还替刘遥一家入了籍,相当于上了户口,然后在刘遥名下置办了六十亩旱地和四十亩水田,还包括旱地周边没有精确面积只有一片大概范围的山林,作为将来建住宅的场所。刘遥跟着梅先卓走到院子外面,看对方用手指点着自己拥有的土地,惊讶的看到这片地有从这个山梁到那个山梁之间这么大。这个一辈子没有住过别墅,不曾真正拥有一片土地的人,对这么大面积的土地一下子适应不过来。
梅先卓还说置办这些东西没有借一点钱,都在卖珠子得来的银子里了,包括曾经提到的十亩水田,也说已经从卖珠子的银子里扣下了。刘遥唯一需要做的是,明天跟他去县里走一趟,在田契地契上签好名,就全部办妥了。
刘遥感激万分,知道这个账肯定不是这么算的,只是因为不了解现在的行情,就像被人坑了也说不清楚一样,受人恩惠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而且现在手上啥也没有,不知怎么回报一心为自己着想的梅地主,恨不能把一锅瘦肉粥都倒进梅家驹肚子里,好让他立马下地走路。梅家驹也争气,不仅精神恢复了,连脸色都红润起来。只是每天要固定在躺椅上让他十分气闷。刘遥看这孩子呆不住,土法上马的夹板又不怎么靠谱,只好继续把他牢牢绑着。好在终于琢磨出一个方法可以让梅家驹每天可以不用在堂屋里大小便:把躺椅抬去厕所。梅家驹对此非常满意。联想到宁波男人习惯在路边冲着墙就撒尿,刘遥两口子觉得很有趣。
办理地契之类必须得本人去签名,这事梅先卓本来也可以代理,只是出于对卖家和官府的尊重,不好把地契带来让刘遥签字。因此今天的任务就是前往县城,去办妥这些法律程序。
刘遥心里有些忐忑。虽然曾经在原始状态的雨林里穿行,毕竟一走进梅家就受到良好的接待,一切都很有保障,而现在却要到四十里地之外的县城去面对那么多未知的事物,尤其,要使用毛笔。
刘遥的书法极其糟糕,用钢笔都写不好字,更不用说毛笔。昨天晚上借了笔墨练习了很久,总算把自己的名字写清楚了——不得不说刘遥三个字的繁体确实都挺难写的。
去县里有四十里地,尽管大多是平地,走一趟还是挺累人的。刘遥不会骑马,大家只好早些走,天不亮就起床,赶着第一道晨曦出。
同去的人不仅有梅、刘二人和高管家,还有孙正刚和看上去像江湖豪客的五、六个人,驮东西的马两匹。大家都快要收拾停当,系鞋带扎干粮包袱忙个不停。刘满从昨天就吵着要一起去,现在却揉着眼睛,还没完全清醒,慢慢喝着粥,看上去一点也不急。刘遥一边看着梅先卓收拾装备,一边跟刘满说不仅人准备好了,连马都准备好了,得抓紧了。
当看到两个佣人抱出一捆棍子和几把连鞘短刀,出行队伍每个人领上一根棍子,腰里掖上一把刀的时候,刘满彻底清醒了,一口把碗里剩下的粥喝下去,鼓着腮帮子看着老爸。
“路上会不太平吗?”刘遥也疑惑地问道。
“不准备,就会不太平;准备了基本不会。”高管家戴上斗笠,盖住了散乱的头,有几分威风凛凛的样子。
想到梅先卓在前面两天时间里跑了不知道几个四十里地,还带着巨款,刘遥感慨万千。拍了刘满一下,走出了院门。
“没有跑鞋走路真是痛苦。”刘满干脆把鞋子拎在手里赤脚走路,但是走了一阵之后,还是吃不消,只好又穿上。看来设计师们设计的鞋子考虑到了防护和耐久,却不那么适合长时间行走。
梅先卓牵着自己的马走过来,跟刘满说:“这个马走起来有点左右晃,你要跟着它晃就不会掉下来。”然后把马停下,帮刘满爬上去。
刘遥拿过缰绳,跟梅先卓并排而行。
“卖地给我们的人,为什么不自己雇人种地呢?”
“卖的都是生地。卖地的都是县里的大户人家,典吏、账房师爷、有功名的人。熟地他们是万万不肯卖的,但是生地就不同了。开垦生地,只要投入少许铁器,卖掉就是银子。若是雇人来种,要多年才能种成熟地,中间没啥收成。有些还一直都熟不起来。”
刘遥知道所谓生地熟地,无非是土壤肥力调整。依靠武功秘笈里面的土壤肥力资料,和通过植物状况判断,可以针对性的提升肥力,让生地很快变成熟地。只是这个过程需要制造氮肥磷肥和钾肥,以及大量人工。
“开地不需要人工么?人工不也是要花银钱的么?”
“贤弟有所不知。开地的人工,都是凭着权势,强逼破落小户人家去做的。不仅不需银钱,狠一些的连口粮都不必给。”
“还有这等事情?!”刘遥和刘满都吃惊起来。虽然笼统地知道古代官府会有苛捐杂税,没想到大户人家还可以这么强迫别人无偿干活。
“一个原因呢,是占了皇上的便宜。帮这些人家开荒,就算出了官府的劳役。而官府劳役实际需要的人手,反正怎么算都是不够的。另外就是,你斗不过人家,伸冤无门,除了听话,还有什么办法?”梅先卓紧了紧腰带,摸摸刀柄,又道:“若非有几个能打的人家团结一心,我们也要受他们欺负。”周围几个随从没有言语,但神色间颇有些自得,又有些凝重。
听到这话,刘遥不仅感叹自己的运气之好。若是走进刚才说的那些大户人家,恐怕马上就成为家奴,再也没有机会施展了吧。
说话间,县城已遥遥在望。低矮的城墙远远望去紧贴着地面,颜色灰暗,线条平淡无奇,一点也不起眼。
走近城门,注意到城门口坐着一堆衣衫褴褛的人,都面有菜色,两眼无神,很多人看上去像是一户户人家,有老有小坐在一起。
“今年的年景不好么?”刘遥问道。
“这与年景无关。这些都是失了田地的人,每年都有。如今算少的,年景不好时还要多些。”梅先卓皱着眉说到:“或是男人病了伤了,或是年景不好时借的高利贷还不出来,甚至就是被强豪看中了田地,寻机掠夺而去。”
“官府难道不管吗?”刘遥急忙问道。刘满也瞪大了眼睛等着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