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禾诊疗养护院,坐落在桐禾町靠山林的一块老旧街区中,常年依靠一些政府救济与志愿者赞助艰难度日。
它的收费甚至比一般的网咖都要便宜一些,而且是一笔结算制。入住此处基本可以同被家人遗弃等死画上等号。
松田将车停在这间用门可罗雀来形容都显得过于热闹的三层小楼前。
没有前台。几个通道的大门都锁着足有小臂粗的链条。松田打量了一番,正要找一根细铁丝之类的东西,黑乎乎的拐角处一扇小门突然开了。
一位老妪正推着一堆生活垃圾往外走。两人对上眼神,均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出来的?”老妪尖声惊叫,一边慌里慌张地左右张望,“人呢!有人跑出来啦!!!”
松田尴尬地道:“等等,等等,我不是……”
一位穿着白色袄衣、护士打扮的女人匆匆忙忙地从门外找进来。她的衣摆泛黄,溅着乱七八糟的污渍,显然许久不曾更换。
她嘴里还叼着一支烟,一路小跑着还不忘咔嚓嚓地点火。
“哪儿呢?”护士双眼一扫就看到呆楞在一边的松田,跟着就把眼睛眯起来,“咦?你是哪个病房的?怎么没见过?”
她一边打量他,一边对那老妪压低声音嘀咕着什么这么帅的不会没印象。
松田干咳一声:“抱歉,打扰了,我是来探望一位病人的。”
两位女士异口同声道:“不可能!”
在他诧异的眼神中,护士解释:“三百年没人来看过了!能送进这里的可都是没人管的。”
松田试探着报出桂木留下的,那个记者的现用名:“有位姓平井的先生,是住在这里吗?”
“平井?”护士猛吸了一口烟,一边吐一边皱眉思索,“有这个人吗?”
倒是老妪翻了翻眼皮,提醒道:“是‘海盗’吧。我记得他姓这个。”
“喔!”护士恍然大悟,再看向松田时,眼神还是半信半疑,“真的是来看人的?——你是他什么人呢?亲戚?”
“以前认识的人,”松田照例找了个含糊的说辞,“许多年前曾受过他的帮助。”
他不太想表露身份,便有意没拿出自己的警官证。
护士和老妪凑在一块嘀咕起来。
三分钟后,松田主动付出一笔探视金,得以在护士的引导下正式进入这幢小楼。
他把那包烟送给对方了,因此得到了一个所谓的内部优惠折扣——还行,大概是怕他跑了,宰得不狠。
“请问为什么要称呼平井先生为‘海盗’呢?”
在路上,他虚心地向护士小姐请教。
护士夹着烟,神秘地摇了摇头:“你看到他就知道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地在路过的一扇一直哐哐响的厚铁门上锤了一拳,里面即刻安静了不少。
松田眼见着门上仿佛有许多个凹印,都快包浆了。
他不自觉地让自己的步伐和举止显得更礼貌一些。
跨过了明明暗暗数个神秘的病房,护士终于停下了脚,从兜里掏出一大串沉甸甸的钥匙,看都不看,精准地摸了一把出来,将眼前的门打开。
和其他房间不同,这里没有设置围挡,采光也相对好了一些。如果不是隔壁还不时传来各种怪声,眼前的一切甚至就像一个普通的单身宿舍。
松田看向房间尽头的窗边。一个高瘦而佝偻的人影正坐在那里,摆弄着什么东西。
“就是这位了。”护士随意地往墙角弹了弹烟灰,示意他自便。
“我过会儿过来带你出去。有什么情况喊两声哈,我就在这层楼。”
她关上了门。
有那么一瞬间,松田以为自己也是病友中的一员。
他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向平井先生。
“您好。”
他谨慎地站在一步远的地方看这位与当年判若两人的记者。
与照片上相比,平井又瘦又老,所有的头发都掉光了,眼球凸了出来,被巨大的眼袋堪堪支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