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有两颗高大的榕树,树冠庞大如起于空中的山,把整个院门笼罩在阴影中。贾东旭敲了三下门无人应答,他便推门而入。只因那时他想起一首诗。
若有宾客至,何妨破门入。
何况他这还只算推门,应该无妨,应该无妨。但他又想起自己这次前来只能算个送信的又何尝是什么宾客,心里便又畏惧了几分。
他进了门便先是看到院子中央空空荡荡,有烈阳在地面上移动。
院子左侧阴凉的屋檐下有个白衣年轻人围在一堆盛满花和茶的竹筛中,年龄与贾东旭相仿,却比他要眉清目秀。
那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单手托起的竹筛,停顿了许久之后又放下,然后缓缓拿起另一个装满茉莉花和茶的竹筛,又是停顿了许久。
贾东旭看得奇怪,正要询问他师傅在何处。
那年轻人却道,花茶讲究,三窨一提,五窨一提,七窨一提。
他又道,我总是要八窨一提。
说完才缓缓抬头,如月般宁静双眼看着立在门口的贾东旭。
贾东旭正又要问这是第几提。
那年轻人却道,这是第六提。
贾东旭道,人家窨茶都是慢慢让花香渗透进茶叶,你这算怎么回事。
年轻人不答话。
说完便又拿起另外一个竹筛托在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时候贾东旭才注意到他的手臂虽未动,手腕却在剧烈的颤动,因为太快以致于他一直看不到。
人家窨茶都是等茉莉花香透进茶叶,而他却是用力量将花香融入茶香。
贾东旭道,不愧是肖前辈的高徒。
那年轻人道,谁?
贾东旭道,一大爷肖前辈。
年轻人放下手中的竹筛,那竹筛下方的地面赫然出现一大堆茶叶渣滓,完整的堆成一个圆,与竹筛一样大小。
他笑道,我是一大爷,却不是一大爷的徒弟。
贾东旭想起师傅口口声声称的前辈居然是和他年岁相仿的这个年轻人,觉得不可思议之余,又突然感到老天的残酷。
那一瞬间他看着一大爷年轻的脸和孩童般纯净的双眼,自惭形秽。
他想到从小跟随师傅习武至今二十四岁,如今才真正让一众师弟心甘情愿称一声大师兄。在蜀地也算是后起之秀。他是有心要去做那天下第一的。
然而江湖第一剑的一大爷居然也不过才与他同龄。
他从自己织造的忧郁中恍然醒来时。
一大爷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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