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年纪大,家世好,又是寡妇,”章熙一一列举谢珉的好处,“与你正好相配。”
章明承啼笑皆非,想说的话也没法再继续,摆手道:“你自去娶你的新妇,为父不来管你,你也不要管我。”
章熙被说中心事,默不作声。章明承笑道:“可是有了心上人?”
章熙板着张面无表情的脸,眼神却不自然看向窗外,点头承认。章明承失笑,起身走到章熙面前,拍拍他的肩,“方才我说不是个好父亲,其实更不是一个好丈夫,你母亲……”章熙双拳猛地收紧。章明承感受到他的抗拒,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同他一起看向窗外。此时芳菲满园,花影摇落,万物蓬勃,一派好景。好一会儿,章明承才开口道:“你喜欢的是那位岳姑娘?”
章熙依旧沉默以对。章明承接着道:“我见她抱着你的猫儿。为父完全尊重你的意见。只要是你喜欢,娶谁都可以。”
章熙许久才道:“我娶她,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章明承并不介意他的态度,随口道:“那女孩的确不错,就是门第差了些。”
这话章熙可不爱听,他嗤笑道:“门第算什么。我爱重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外物。何况以我之能,无需妻族扶持。”
他的桑落,自然是千好万好的。章明承闻言哈哈一笑。一句话就能逗得柏舟破功,可见那位岳姑娘在他心中的地位。“为父便祝你们风月常新,恩爱延年。”
窗外有虫鸣鸟叫,微风徐徐。屋内气氛尚算融洽,自母亲死后,他再没有同章相这般和气的坐在一起说话,此时被章相祝福,章熙有些无措。他喉头有些干,“你真不要另娶?”
章明承失笑,“这些年一个人已经习惯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章熙胸口清清楚楚闷了一下,他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口。猛地站起来,逆着光,他看到章相鬓角杂在黑发间的银丝,胸腔里被莫名的东西给填满,沉甸甸让他呼吸都觉得费力。“我……走了。”
丢下这句话,章熙头也不回地走出清辉堂。直到走过拐角,身后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被挡住,章熙这才缓缓吐出口气。原来在他拼命长大,证明自己的同时,相爷也老了。……章熙不愿让自己沉浸在这些情绪中,他此刻迫切地想要见到桑落,告诉她相爷不再续娶的消息。他要表明心意。他要告诉她,交付家底,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他心悦她!他要娶她!章熙快步往思韵院去,却在最后一个岔路,被身后的人喊住。是渚东,相爷身边最忠心的仆从。“渚伯,”章熙眉头紧皱,本能预感到有事发生。“宫里传来急召,清河崔氏反了!相爷要奴来寻大公子,与他一同入宫。”
章熙心中一惊。清河崔氏煌煌近百年,煊赫一时,曾是南部首屈一指的大族。若非彭城许氏后来居上,两代家主惊才绝艳,将许氏一族扩大做强,崔氏至今仍稳坐南方第一大族。清河崔氏会反,早就有迹可循。可现在不是论这些的时候。章熙回头看一眼小径尽头的思韵院,那里门扉紧闭,幽静无声。他再不停留,转身大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多亏他不曾进到思韵院,否则将看到一个面部狰狞的桑落。“我不信!”
汪思柔难掩幸灾乐祸,“这能有假?”
恰好蒙小五来思韵院找青黛,汪思柔指着他道:“小五来了,不信你问他!”
桑落问道:“大公子最近为相爷在相亲,可是真的?”
章熙之前那样抗拒,如今主动为相爷相亲,多荒诞!小五茫然片刻,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块点心道:“我不知。”
可没等桑落得意,又听他道:“不过前两日淮左大哥将全城未嫁的小姐的资料都找来,不知与这个相不相关。”
末了还贴心地补充说明,“对了,方才将军拿着册子去了清辉堂。”
桑落气怒,寒着脸一把从小五口中夺下糕饼,“话都说不清,别吃了。”
汪思柔忍不住大笑出声,小五委屈地找青黛姐姐求安慰。青黛摸摸他的头,牵着他走出厅堂,边走边道:“有人这是恼羞成怒了,咱们别理她。”
汪思柔哈哈笑倒在扶手上。桑落站在厅中间,脸色变幻不定,一阵红一阵白,心中呕得要死。她费了多大力气,才让章熙接受相爷续娶,这下好嘛,到头来她竟被章熙挖了墙角。收集全京城未嫁小姐的资料,他可真是个大孝子!还说是朋友,这等好事怎么也不先紧着她!桑落越想越气,越想越绝望。她长久以来的努力竟这样被章熙轻松摧毁,她实在不甘心。愤怒蒙蔽了理智,她扭头便冲去栖云院。她要当面问问章熙,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汪思柔听见响动,抬头看到桑落急匆匆的背影,急得眼泪花都来不及擦,赶忙跟了上去。章熙自然不在栖云院内。淮左见到桑落,只当是看到未来的主母,愈加亲近,“姑娘可是来找主子?他去了清辉堂,到还没有回来!”
淮左难言喜色,可这话落到桑落耳中,却像是敲响“死亡”的警钟的倒计时,一下一下,随时等着刽子手挥下手中的鬼头刀。桑落愤怒道:“章熙他要干什么!”
淮左从未见过这样的岳姑娘。他吃惊地看过去,却见岳姑娘的脸都红透了,红唇微张喘着粗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和……兴奋,他自以为懂了,嘿嘿笑道:“姑娘莫急,主子应是快回来了。”
“他是不是在给相爷找继室?!”
淮左毫无保留,“主子挑了四个最合适,此时怕是正与相爷商议。”
刽子手的刀终于挥下来……桑落眼前一黑,就要软倒,多亏身后赶来的汪思柔将她扶住。淮左担忧道:“姑娘您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太医给您瞧一瞧?”
桑落无力地摇摇头。汪思柔怕她说出什么要命的话,掐了掐她腰侧嫩肉,掐得桑落一个机灵清醒过来。她勉强笑道:“不用了,我只是……只是来得太急,太阳晒得有些头晕。”
淮左假装不知从思韵院到栖云院一路都有大树挡阳,善解人意地请人去里面休息,“等大公子回来见到您一定很高兴。”
桑落白着脸,靠在汪思柔身上,有气无力道:“我也无事,还是会思韵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