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AA章府里新来了一位崔小姐。乍看下跟“她”很像不说,且十分得大公子宠爱。据说是大公子亲自派人去清河崔家将人接来,一来更是直接住进了栖云院。何等殊荣!这可是大公子,如高山冰雪不容亵渎的大公子。就连“她”,也未曾有这般待遇。“她”如今是府里的禁忌,太夫人不许人议论,可大公子却堂而皇之地将崔小姐接到栖云院。相府里如今人人都在议论,大公子这是对“她”求而不得,才找了个相似的回来。从前来府里的小姐们,除了“她”,都是章家的姻亲,表小姐们个个出身高贵,言谈举止也都落落大方。“她”就更不用说,人是一等一的温和,对待下人从来轻声细语,举止更是进退有据,仪态礼仪行云流水,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是以当“她”的出身来历被曝出时,不光是太夫人、相爷他们,就连相府的下人们,都觉得难以置信。明明“她”比任何人都更像一个仕女。如今来了一位衣着打扮都很像“她”的小姐,真正南方大族出身,清河崔氏的三小姐。相府里的人难免拿崔小姐与“她”相比。可越比越叫人心里不是滋味。这位崔小姐,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小家子气。对待下人,颐指气使,对着主子们,又是一副谄媚到虚假的嘴脸。偏生她还不会掩饰,一打照面,不论是主子奴仆,她先盯着人的穿戴首饰,只往那头上手去瞅。若是府里体面的婆子,她倒还会客气几分,若是头上连一二分的银簪子也无,她再不会正眼瞧你。来府里了三五天,倒闹出了不少笑话。大公子带她去宁寿堂请安,一屋的女眷用膳,鸦雀无声,唯独能听到崔小姐的碗筷碰着杯碟,叮叮当当地响,这可真叫人大开眼界。崔小姐自己没意识到,倒是与她同桌的漪姐儿悄悄红了脸。如今这么个人在府里杵着,倒叫众人开始念起“她”的好来。不过这些话都只在下人中流传,至于府里的主子们怎么想,却不是他们这些人清楚的。雨竹将这些话挑拣得跟太夫人学,太夫人犹豫地问雨竹:“你说,熙哥儿对她,真的放下了?他天天将崔婉带在身边,却不给人家名分,底下人崔小姐,崔小姐的混叫,他是怎么想的?是纳是娶,总得有个章程。”
太夫人纳闷道:“你说这南边的,是不是都这般不讲礼数?”
雨竹想了想说:“听说南方是要比咱们民风开放。”
太夫人不屑,“再开放也没有将大家小姐送出来,没名没分住进男人家里的道理。这清河崔氏,可见一斑。”
雨竹道:“许是大公子喜欢。”
太夫人道,“是啊,只要他喜欢,这崔氏总比她……好,”庾氏这个好字说得亏心,不由道,“崔婉长得真的像她?”
雨竹仔细回忆“她”,随后道:“是有她一二分神韵在,单论长相,其实并不大像。”
崔小姐身上是有岳姑娘娇柔婉转的韵味,不过是有些流于刻意。太夫人说:“也不知熙哥儿看上崔婉什么?”
雨竹说:“大公子先前对她的情分,您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不过是将一二分宠爱移到崔小姐身上罢了。”
太夫人不由叹息。同一时间,西山别院内,汪思柔也正跟桑落在说崔婉。“仗着大表哥的宠爱,在府里横行霸道。不过才来了六天,就已经发落了两个丫鬟,打了四个侍卫。不知道的,还当她是栖云院的女主人。”
“整日作你的风格打扮,偏她又不是那等素雅之人,常常是头上只插支钗环步摇,手上却恨不能戴满十个宝石戒指。真是看到她就倒胃口。”
“大表哥若是在府里,她就跟没有骨头似的,一会儿头疼要晕,一会儿脚软要倒,反正是恨不得挂在大表哥身上,一点羞耻心也无,难怪当初能衣着暴露,不知廉耻地在庆功宴跳舞。你说她该不会是崔氏从哪里找来歌舞伎,其实根本就不是崔家正经的小姐?”
汪思柔攒了一肚子的话,一气呵成地讲完,说完才发现桑落的脸白得吓人。一旁的青黛,也面有愠色。汪思柔先前是当桑落伤心大表哥找崔婉,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说崔婉不是崔家小姐,而是外面的歌舞伎,桑落她也……她是有口无心,却无意间触到桑落隐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个崔婉她……”汪思柔慌忙解释。“无事。”
桑落清淡一笑,那笑如水中花月,缥缈幽远。几日不见,汪思柔只觉得桑落愈发像个水晶人,美得惊人,也脆弱到了极致。“你与大表哥,你们……又吵架了?”
桑落没说话,只是摇头。汪思柔便劝,“崔婉摆明是大表哥照着你的样子找来的,你就在这里,崔婉她不可能越过你去。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吵架,总之大表哥心里一定是有你的,不然谁会让那么一个玩意留在身边恶心自己。”
汪思柔说着就开始翻白眼,可见是对崔婉十分不屑。桑落感激汪思柔告诉她这些,可是她与章熙之间的问题,却不是简单吵架和好能解决的。何况不论崔三小姐有多少小缺陷,在章熙心里,也要比她来得高贵纯洁。“好了柔儿,我知道了。”
汪思柔看桑落冷冷清清地坐在那儿,不紧不慢地做着针线,比桑落本人还要着急:“那你就行动啊。或是写张字条,或是一首情诗,我替你带回去给大表哥。”
上回桑落给沂儿的信,就是托柔儿帮她送去顾府,是以汪思柔又催她写点什么给章熙。桑落自然不肯,因为那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可又拗不过柔儿纠缠,只随便抽出一方帕子,交给汪思柔。谁知汪思柔接过那方绣着西府海棠的丝帕,眼前一亮,“这个好,这个好!比情诗之类的好多了,还得是你!”
这时桑落才想起那首诗: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相思。郎君着意翻覆看,横也丝来竖也丝。横也思来竖也思……她当时就要去抢,却为时已晚。汪思柔快她一步,将帕子揣进怀里,当即下榻要走。“我这就给大表哥送去,你等我的好消息!”
……时隔半个月,当天晚上,章熙再一次来到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