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若梅微微一笑,说道:“独孤小姐,你在想些什么?”独孤莹心头一跳,说道:“我想请你指点剑法,不知你肯是不肯?”
史若梅道:“我怎敢班门弄斧,还是请小姐先显身手。”独孤莹道:“也好,你新病初愈,且歇一会儿,待我先抛砖引玉吧。”
独孤莹拔出佩剑,滴溜溜一个转身,剑光已似匹练般伸展出去,舞到急处,端的是翩若惊鸿,宛如游龙,剑气纵横,寒风飒飒,花片纷纷坠下,随着剑光飘散,更显得奇丽无比。史若梅不禁拍掌赞好,念起杜甫那首诗中的佳句:“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独孤莹剑光一收,半喜半嗔地说道:“我师姐的剑术,或者可以当得起这几句诗,我哪里便能至此境界。”史若梅笑道:“我未曾见过令师姐的剑术,看了你的,已是目眩神驰,自叹眼福不浅了!”
独孤莹道:“你这张嘴,只会讨人欢喜,我听哥哥说,你的剑术才真正是神妙无比呢。我已献拙了,你还不肯指教吗?”
史若梅给她引起了兴致,其实亦已是跃跃欲试,当下笑道。“我本想藏拙,却怕你这张利嘴排渲,说不得也只好献丑了。姑娘,我给你喂招,你手下留情。”
独孤莹道:“我有个新鲜的法子,你我离开三丈,彼此出招还招,这样可以避免误伤,大家也可以拿出平生所学,尽力施为了,你看可好?”史若梅知道她是照顾自己新病初愈,既佩服她心思周到,又感激她体贴入微。
史若梅道:“好,请先赐招。”独孤莹是主人身份,不便客气,当下抚剑一揖,随即出了一招“玉女投梭”,史若梅也还了一招“投桃报李”。
独孤莹嫣然一笑,说道:“史大哥,你太多礼啦,不必如此客气。”原来史若梅这一招“投桃报李”,含有客人感谢主人恩义,欲图有以报答之意。
独孤莹脚踏乾位,走出“伤”门,长剑抖动,嗤嗤有声,这一招剑势凌厉之极,倘若真的是近身斗剑,这便是一招令敌人伤残的杀手剑法。史若梅笑道:“好狠!”斜走震位,长剑一翻一绞,脚跟一旋,又回到原来的方位。独孤莹也不禁赞道:“好,解得真妙!”两人始终保持着三丈左右距离,脚踏五行八卦方位,出剑虚击。双方使的都是上乘剑法,十分认真,与正式交手,殊无二致,而且由于中间有一段距离,彼此剑法的精妙之处,就看得更加清楚。
转眼间拆了三十招,独孤莹脸上现出一层迷惘的神色,史若梅暗暗奇怪,想道:“现在正是斗到紧张之处,她却怎的心神不属,似是另有所思。”当下叫道:“小心这招!”青钢剑扬空一划,剑尖抖动,闪起了朵朵剑花,这一招名为“佛光普照”,正是妙慧神尼佛门剑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
独孤莹霍然一惊,连退三步,忽地也叫道:“小心这招!”身形乎地拔起,长剑就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将史若梅的身形都笼罩在这圆圈之内,史若梅失声叫道:“好剑法!”抱剑直立,使出“朝天一炷香”的剑式,身子也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独孤莹落下地来,两人对面而立,双剑互指,彼此都不再变招,原来到了此际,倘若是真的比拼的话,双方的长剑相交,已是僵持之局,只能凭内力取胜,谁先变招,谁就要吃亏了。
史若梅笑道:“公孙大娘的嫡传剑法,果然名下无虚,小弟佩服之至,甘愿认输。”独孤莹道:“哪里,哪里,你是男子,气力一定比我大,若然真的比剑,斗到了这一招,那还应该是我输了。”
两人徐徐收剑,独孤莹忽地问道:“史大哥,你的师父是谁?”史若梅怔了一怔,说道:“我学艺不精,不好意思说出师父名字。”
独孤莹道:“史大哥,我有一件事觉得很奇怪。”史若梅道:“何事奇怪?”独孤莹道:“妙慧神尼听说一向是不收男徒弟的,不知何以会破了例?”
史若梅暗暗吃惊,这才频道独孤莹原来已看出了她的师门宗派。心想:“我真是糊涂一时了,她是公孙大娘的弟子,当然是剑术的大行家,我怎好与她比剑,让她看出了我的剑法来历。”
当下心念转了几转,尴尬笑道:“独孤小姐眼光端的厉害,这么说来,我所使的,大约真的是妙慧神尼的剑法了。”
独孤莹越发奇怪,问道:“你这话可真奇了,你使的是什么剑法,难道自己都不知的吗?”
史若梅笑道:“实不相瞒,我的剑法是跟一个女子学的,但却并非尼姑。”独孤莹道:“那女子是谁?”史若梅道:“是我的表姐聂隐娘。”史若梅这话倒也不是完全扯谎,聂隐娘长她两岁,先跟妙慧神尼学剑,史若梅的剑术有一大半是由聂隐娘转授的。
聂隐娘常在江湖走动,独孤莹虽未会过,却也知道聂隐娘的名字,知道聂隐娘是妙慧神尼的弟子。当下说道:“原来你是聂隐娘的表弟,这就怪不得了。”说话的当儿,心中已是酸溜溜的,神态很不自然。
史若梅道:“我是她的远房表弟,自幼父母双亡,在她家中伴读。表姐时时要我陪她练剑,我在旁边瞧呀瞧的,不知不觉也就学会了。我表姐是曾说过,是个老尼姑教她的,但我却不知道便是妙慧神尼。”
独孤莹冷冷说道:“你的表姐对你可真好,不惜瞒着师父,把剑法教给你。听说她是一位将军的女儿,你在她家里住得好好的,怎么又舍得离开她了?”
史若梅道:“我不想永远寄人篱下,所以离开聂家,在江湖上闯荡,没有多久,认识了金鸡岭的头目,我知道主鸡岭的铁摩勒,不同普通强盗,于是便入了伙。”
独孤莹酸溜溜地道:“你很有志气,只是未免太辜负你表姐的好意了吧?”史若梅本来还想逗她一逗,说是自己与聂隐娘订有婚嫁之约,但见独孤莹双目红润,似乎就要滴下泪来,心中不忍,想道:“我临时再留书给他说明真相吧。过早暴露身份,于我不便。”当下说道:“独孤小姐休要取笑,表姐与我贵贱悬殊,我不过是个伴读小厮,岂能有丝毫妄念?”
独孤莹稍为舒服一些,说道:“我师父在生之时与妙慧神尼交情甚好,你使的那最后两招,就是她们切磋出来的。这是我听师姐说的,我自己可没有见过妙慧神尼。”史若梅心想:“怪不得她刚才现出迷侗的神情,原来我与她的师门,还有这一段渊源。”独孤莹又道:“史大哥,要是将来有机缘的话,我很想见见你这位表姐,看她是怎样一位剑法高妙的美人儿!”语气中的“醋味”不自觉的流露出来,史若梅暗暗好笑。
就在此时,忽见一个丫鬟走来,向她们两人见过了礼,说道:“外面来了一位客人,公子请小姐和史相公出去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