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桌旁的年轻人王谧,自是丰神俊秀,目光就没沾过寒酸窝囊的刘裕半点儿。
两官一北一西,围坐一条长桌,桌上摆放双陆棋局,二人只是喝茶,却未对弈。
堂上北墙,郡守头顶,高悬一块五彩大匾,上书“清正廉明”。
长桌上的棋盘靠近刁逵手边,桌子太长了,刘裕、刘毅二人在另一头,隔的很远。
“刘裕,吏袍又赌输了?”
“回大人话,洗了,没干。”刘裕咬牙陪笑。
“过来手谈一局。”刁逵随意落下一子。
棋盘上,郡守每落一子,刘裕都要挺着低血糖,摇摇摆摆从远处跑过来,跟着落一子。
刘裕落子后,守在长桌边,见到郡守捂鼻怒目,只得再次从太守的身侧,摇摇摆摆跑回远处墙角侍立。
郡守每一棋都不急落子,气定神闲,只顾悠然与王谧讨论家国大事;刘裕微微弓腰,低着脑袋,就这么垂手在一旁罚站。
年前到年后,每天折腾刘裕这一次,刁逵每次计算棋路,有时半个时辰起步:大人物举重若轻,举轻若重。
“刘毅。”
“在!”刘裕答话。
“你是赌昏了头,听不懂人话吗?这样怎么干好铁铺的工作?本官叫的是刘毅!”
“在,在!”瘦子慌忙抬头,挺身从蒲团上站起来。
“今日王谧大人莅临府衙,你给大人献上一曲。把嗓子也清一清,王谧大人是将门的虎子,唱首提气的歌来。”
“是。”刘毅坐回蒲团,旋即又低下了头。轻轻拨拨五弦,调正音色;左手柔柔地捺住弦身,右手一放一擞。刘毅歌喉清迈,缓缓唱道:
“朔漠皆杨柳,春风隔玉门。
紫岫封白雪,黑塞掩黄岑。
目送三秋雁,手挥五弦琴。
东徙西戍日,南腔北调人。”
“备虏防窥塞,整甲例巡边。
久戍无粮米,相逢乏酒钱。
沙多良夜少,关高大雪寒。
忽然皴厘髭,须臾过少年。”
刘毅停了弦,抬头,和王谧对视了一眼;马上再低下头,抱了琵琶,不言不语。
低血糖的刘裕,忙着在大堂两边奔跑,郡守的心思也不在歌词上。
快晚饭时,抱着琵琶的刘毅告退了,刁逵吩咐下人,回官邸大排筵宴,今日必与贤侄共醉。
刘裕也告退。
“你可不许走啊!一局未了,你就在此钻研棋路,待本官入夜后,与你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