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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秘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乐伎,后者脸色苍白,扑通跪下:“弥生与我等一样的伙食……”“一样的伙食?什么样的伙食?”
乐伎回忆了片刻:“吃的胡辣汤和大饼……还有一些果子和肉干……吃了些苦茶……”这些都是唐人的正常饮食,应该能排除食物中毒。当然了,李秘也不是没考虑过食物相冲相克之类的组合,但要综合弥生的个人病史来分析。“六郎,这弥生本身有什么病没?”
崔六郎有些尴尬:“实不相瞒,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刚买到手里,对此一无所知……”虽然对治疗没有帮助,但李秘也松了一口气。因为弥生是崔六郎买来的,害她变成这样的,应该是另有其人,而非崔六郎造的孽。“哦对了,昨夜圣人赐了她一颗姹女丹,会不会……”崔六郎此言一出,沈南璆顿时打断了他的话:“六郎你莫胡说,那姹女丹驻容养颜,安神助眠,圣人都半月一服,你小心说话!”
崔六郎又岂是没情商的人,更不会在这种话题上触霉头。当即朝武则天解释道:“圣人,六郎并非诋毁圣人的神丹,而是觉着弥生体弱命贱,受不住这神丹的药力……”武则天摆了摆手:“无妨,李秘你也莫多言,抓紧治好她便是。”
女皇陛下显然很重视弥生,李秘也不啰嗦,将沈南璆拉到一旁来,悄悄问道:“这姹女丹都是什么成分?”
“你懂不懂规矩,一开口就问丹方?这也是能轻易泄露的?”
沈南璆虽然知道李秘有本事,对他也有所改观,但这年代吃丹服散的人实在太多,丹方可都是价值连城的不传之秘,又岂是能随意打听的。李秘才不会稀罕什么丹方,看了看弥生的症状,结合自己的推测,大胆地问道:“你只需告诉我,丹里有没有水银成分?”
沈南璆翻了个白眼:“没有水银如何叫姹女丹?”
“水银跟姹女丹又有什么干系?”
李秘有些懵,直到沈南璆没好气地解释道:“看来你是真没练过丹,也不知道你在伏龙观都学了些甚,炼丹一道之中,姹女、神胶、元水、流珠、元珠、灵液、铅精、赤汞,这些全都是水银的别称。”
“所谓姹女丹,便是以水银为主药而炼成的丹药。”
李秘恍然大悟。后世人人皆知水银有毒,但在古代却将水银当成好东西。不仅仅是中国古代,西方古代也一样,那些个古人口服水银和砒霜等,以此来美白美容,便是被毒死了也没半点觉悟。得了这答案,李秘几乎可以确定,弥生该是汞中毒了。但武则天半月服用一次,并没有因此而急性中毒,说明一颗丹药的含量并不高,并不足以导致急性中毒。弥生之所以会中毒,一来是因为她体重较轻,身体孱弱,二来说不定她体内本身就沉积了汞,已经造成了慢性中毒,这颗姹女丹,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启动了从量变到质变。“取土茯苓,热水泡开。”
李秘也不多言,吩咐下去,便有宫女问了剂量,不多时将药汤端了过来,将汤剂喂给了弥生。原本还痉挛抽搐的弥生,喝了汤药不久,竟整个人都舒缓下来,连面容都不再那么痛苦了。“还果真有点本事!”
众人见得此状,对李秘越是信赖,武则天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是什么原理?”
李秘也不敢隐瞒,朝武则天禀报道:“弥生该是急性汞中毒了,这土茯苓解毒除湿,通利关节,能治疗肢体拘挛,筋骨疼痛。”
“所以,你认为是朕的姹女丹有毒?”
武则天脸色一寒,李秘也是后背发凉。“圣人,是药三分毒,无论什么丹药,那都是有利有弊,不过此之蜜糖,彼之砒霜,不同药物或者毒物,也要看受体状况,否则那些蛇和蜘蛛蟾蜍,为何没有被自己毒死?”
李秘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其实在想,这些所谓丹药,用的都是重金属矿物质,有百害而无一利,只不过这种话不能明说罢了。“弥生本来就体弱,身子又轻,算起来也与几岁孩童差不多,或许她本来就受到了毒害,这颗姹女丹,不过是个引子。”
“有人毒害她?”
武则天顿时恼怒起来:“弥生能吐人言,擅掌上舞,何等美妙,乃老天造物之奇异,大唐盛世之祥瑞,谁敢害她!”
“来人,召索元礼,让他去查!”
武则天果真将弥生当成了祥瑞,居然让索元礼去查。“陛下,索元礼要查韦超的谋反案,弥生这个案子,不如交给臣去办?”
李秘的主动请缨,也让武则天感到欣慰:“好,那就你办,明日之前,我要看到毒害弥生的凶手!”
“明……明天?”
眼下都已经快下午了,要不要这么急?“怎么?做不到?做不到就别逞强,索元礼正好给我举荐了一个人,就让他去办吧。”
“索元礼向陛下举荐了哪个?”
“我哪里记得这些。”
上官婉儿赶忙在一旁补充道:“圣人,那人叫来俊臣,万年县人,曾数次通过铜匦上书……”来俊臣!李秘听得这名字就头大,真要让索元礼这个小团伙崛起,整个朝堂都要被搅得不得安宁了。武则天这分明是挖坑给他李秘跳,这好不容易平息叛乱,积攒了一点功劳,明天如果破不了案,这老婆子又要以此为借口,克扣李秘的奖赏。看来这老婆子果真是个极其记仇的人,即便李秘立下这么多功劳,经历了这么多大事,她仍旧看李秘不顺眼,仍旧还要继续考验李秘。甚至不惜用来俊臣这样的街头闲汉告密贼来恶心李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