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灯,景樆淑就借助微熹的晨光看着手表轻声道:“该起了翟大组长。”
翟沄年没有睁眼,没有应答,只是呼吸的频率明显和熟睡时不一样了。景樆淑知道:她的翟大组长这就是醒了,只是不想动而已。
翟沄年本来还是想起床的,多年来的职业习惯告诉她“她必须得要起来办正事了”。可被美梦腐蚀后,原本理智的大脑又有些许不清醒的迹象:这玩意属于特殊情况啊……
总而言之,事事有规划的翟组长打算稍稍放纵自己一次──真的,就赖三分钟!
翟组长真的真的很愿意去办事的,但……哪哪都不太舒服。
景樆淑细细打量着翟沄年,分毫也不错过翟沄年的细微动作──比如她看见翟沄年的虎牙咬了一下下唇,眉毛拧在一块儿。
──想骂人了呢……
景樆淑无奈笑笑,伸手绕过翟沄年的肩膀把人扶了起来,靠在自己怀里,然后非常耐心地哄道:“翟大组长,我给你按摩一下行不行?”
“哼…”翟沄年这会儿也不知道是想起了自己智商下线干的那些糊涂事呢,还是对景樆淑昨天的这样那样有些恼羞成怒,反正就是很气。
“都是我的错,行不行?”
景樆淑一边给翟沄年揉揉腰、捏捏肩,一边很是好声好气地说着话来骗翟沄年起床。
“笺心姐姐诶,再不起来去看看那三方真的都能吵起来了。”
“那他们先吵吵……”虽然嘴上还是在说着不在乎的话,但翟沄年的行动还是很真实地反应了她的想法的──翟沄年眼睛还是逼着,手却已经摸索着探向摆在床边的衣服,然后喃喃着,“你……先出去。”
景樆淑已经看着翟沄年摸了好久衣服在哪,但是都始终差点。景樆淑倒是没使坏了,她只是很好笑地观察着而已。景樆淑看归看,终于还是在翟沄年失去耐心打算睁眼前把衣服送到翟沄年手边上:“是是是,您稍微快一点──算了我不催。”
还是挺懂事啊,好歹是个衬衣,能挡住……
翟沄年一边闭着眼睛梳头发,一边暗自想着些没什么名堂的东西:这事吧……怎么越来越不在控制范围了呢?
追根溯源一下,在翟沄年最开始知道景樆淑是上面派下来的人时,说没什么感觉的是假的。她知道,上面还是对她有些忌惮了──不仅是因为她自己行事偏向乖张的风格,六组人均不好控制;也是因为毕竟她翟沄年背靠的齐家势力庞大。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翟沄年对景樆淑这个人的想法,止步于先利用景樆淑来平衡一下她、六组、齐家和组织上的关系,直到她解决了余敬鹤,了却这一桩本该在十年前就处理了的事之后。
可是……事情应当是在翟沄年见到景樆淑后就开始有些许出乎了预料──因为…真的很像是斜阑──事实证明,还真的是。那么事情从她们认出对方的时候就势必会掺杂进一些不该有、也不能有的东西:她们对对方的感情因素。
算了,这算是她们俩都心照不宣的事实了……姑且就这样吧。
翟沄年叹了口气,也绑上了发绳的最后一圈。
翟沄年和景樆淑是步行着去跟christian他们回合的,一路上人来人往,她们也并不招摇。没人会注意到,那她们俩的对话总会多一些。
“哎对了,问你个事?”
景樆淑溜达着,一面四下看看,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身停下,看着一直和差她几步的翟沄年,问到了自己从昨天就在想的事情。
翟沄年原本还发着呆,只是下意识便跟着景樆淑的脚步,突然听到景樆淑问话都差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稍微停了几秒才回答:“是想问我对白瑞嘉他们的态度吧?”
这倒是也不难猜,至少按照常规思路来看,要么就是问这两天里的某件事──那只能是翟沄年昨天的态度了;除此外无非是触景生情想问十年前的事情缘由。
可是后者并不难想出来,只是她们两人一个不想问,不愿意求证;而另一个也不想提起旧事。这似乎已经成为她们俩最近各自默默遵守的约定了:不提过往,因为无意义;不望将来,因为说不准;只看眼下,因为至少眼下的她们还是彼此眼里的救赎,是她们在深渊边沿踽踽独行数年里唯一愿意、也能抓住的稻草──这就够了。
景樆淑往前走了一步,站到翟沄年旁边,像是在无声表达一个意思:没关系,我会站在你身边。
“对。”
翟沄年沉默着,也一眨不眨地看着景樆淑。按照她们之间一贯有的默契来看,翟沄年本来是该体会到景樆淑的肢体语言的。可是挺不合时宜的,翟沄年想起了景樆淑最开始来六组的目的之一──可能是出于还没有完全从过去里走出来,没有习惯信任别人吧──景樆淑来时一方面是为了搭把手,另一方面就是观察着翟沄年的状态。
突然想到这里,翟沄年组织好的语言一下子又变了些,说出口就变成了:“倒不是因为我父亲在覃市被杀而有芥蒂──我自认为不会一直困着。只是……有幸合作过一次,是查个事,当时这边派的负责人是那个陈川,观念、意见都不太和,那会儿……比较锋芒毕露,所以吵过不止一次──当然了,私下吵吵,明面还是装。反正那次是挺不顺利的。”
景樆淑没有立刻注意到翟沄年话里话外隐含着的信息,她在意的是翟沄年说的“不太和”“比较锋芒毕露”一听就是个很委婉的表达了──哦,重点可能更在于景樆淑并不相信原因仅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