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封殿中三府九司的官员们纷纷脸色骤变,姬权的眉头也在这时一皱,他看向不远处站在群臣之首的那老人。
老人唤作项略文,是三府之一百夷府的府主。
也是姬权母亲项蓉的父亲。
老人穿着一身白衣,低头沉眸,似乎并未听见半点这大殿中喧哗,可在姬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之时,他却微微的点了点头。
得到这样回应的姬权松了口气,他沉眸看向殿门言道:“既然是皇弟来了,那就请他进来吧。”
殿门处的喧哗声在那时暂歇,一位面容俊朗,腰身笔挺的年轻人从殿外走了进来。
赫然是二皇子姬斐。
殿中两侧站满了刀剑明晃的甲士,见姬斐到来,那些甲士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姬斐的身上。
姬斐却并不觉有他,他走到姬权的面前,面色泰然自若,朝着对方拱手一拜,随即道:“臣弟姬斐,拜见皇兄。”
“哼!”这话刚刚出口,一旁的莽桓便冷哼一声言道:“二皇子是不是睡迷糊了?眼前这位可不是你的皇兄,而是当今武阳的皇帝!你是不是应该称呼一声陛下?”
姬齐一死。
姬权理应登基继位。
道理虽然如此,但朝堂上下,却都明白,两位皇子的夺嫡之争只是姬权暂且占到了上风,但远不到落幕之时。
莽桓作为太子党,在这时发难,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作为三府九司中大多数官员都尚且还在观望,等待着摸清两位皇子的虚实,在下注谋求仕途。
故而此刻对于莽桓的发难,所有人都侧目看向了姬斐,想要看看,这位二皇子的手腕到底如何。
只见听闻这户的姬斐并不恼怒,反倒笑了笑,看向莽桓道:“我记得登基大典尚且还在明日,今日就要改口,莽将军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莽桓冷笑一声,说道:“二皇子此言差矣。”
“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之死固然让武阳城举国上下痛心,但越是这个时候,我们便越需要振作,越需要继承先帝的遗志,安定国内江山社稷。”
“太子是陛下所立,理应继承大统,所谓的大典也只是形式而已,二皇子此言未免过于迂腐了一些,亦或者说……”
说道这里,莽桓顿了顿看向姬斐的目光中浮现出些许挑衅的味道,他的眉头一挑,又才问道:“关于此事,二皇子还有些别的什么想法?”
这样的问题已经称得上是极为露骨,周围的众人在那时可谓心头一凛,看向姬斐的目光中带着考量的味道,他们大都想要看看,这位二皇子的心性到底如何,与太子之间的差距如何,又值不值得他们铤而走险,落下这么赌注。
姬斐面对莽桓的步步相逼,却并未表现出半点慌乱之色,他正色道:“皇兄是太子,先帝驾崩,自然当由皇兄继位,这是写入武阳律法中的东西,莽将军作为朝廷命官身居高位,难道连武阳律法都没有读过吗?”
“也就怪不得父皇在位时,会撤去莽将军龙象府府幕之位。”
“素位尸餐,实乃我武阳之蛀虫!”
“你!”莽桓被他这番话气得咬牙切齿,他怒目看着姬斐。
“二皇子此言差矣。”而就在这时一旁大良司的大司命龙无郁也在这时言道:“正是因为莽将军熟读武阳律法方才会指出皇子的失礼之处!”
“既然二皇子承认太子才是正统,那为何不愿意称呼太子为陛下?怕不是心生不满,暗怀鬼胎,故而心不甘情不愿?”
这位大良司的大司命显然已经认准了主子,在那时对着姬斐继续发难道。
“武阳朝是礼仪之邦。”
“《武礼》中言,为帝者,需祭拜先祖,供奉天地,昭告天下,而后为帝。”
“皇兄尚未登基继位,便仍然是太子之身,而非帝位,此刻诸位便急匆匆改换称为,是为了你们口口声声所言的江山社稷,还是等不及想要来个从龙而起?”
“为了自己一己私欲,而使皇兄背负天下人的骂名,落下一个不知礼数的口实,诸位当真是真心为皇兄着想?一口一个心怀鬼胎,怎么?如此挑拨我与皇兄之间的关系?是巴不得再看上一场当年先帝与姬玄姬成二位皇子的乱相吗?我看你们这些家伙才是真的心怀鬼胎!”姬斐却在这时厉声说道,而后他转身朝着姬权一拜言道:“皇兄是父皇钦点的太子,姬斐对此心悦诚服,不改换称谓只是因为时间未到,礼数未至,臣弟相信以皇兄之明,定然能体察臣弟的拳拳之心,不会被这些跳梁小丑所蒙蔽!”
姬斐的话说得义正言辞,就连姬权都在那时一愣,目光狐疑的盯着眼前自己的皇弟,心底暗暗想着是不是因为大势已去的缘故,所以眼前的姬斐已经无心再与自己争雄,此番言论只是为了向自己的示好,求得一线生机呢?
当然这样的念头很快便被姬权压了下去,他又侧头看向一旁站在队首的白衣老者,那位百夷府的府主项略文。
老人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姬权便大抵理解了对方的心思。
他咳嗽一声言道:“皇弟所言不是没有道理,这些都是外物,如今我所想的只是如何处置杀害的父亲的凶手!”
“皇弟方才来此似乎也是为了此事,倒不如说说,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处置李丹青这恶贼!?”
听闻这话,相封殿中方才还吵得你来我往的众人,忽然醒悟了过来,在姬斐来之前,他们谈论的话题是关于李丹青的处置之事,只是相比于那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众人倒是更在意这二位皇子之间的争端。
这听上去似乎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