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强烈,让她陌生。更让她害怕。那感觉就像看科幻片,预感有巨大的生物从海底上升,却不能预测它出来后的状况。
——早点睡吧。眼前当务之急是你的工作。
谢惠敏软软的声音把耽于冥想的韩绮梅吓了一跳。这话表明是对韩绮梅的关心,又有点不怀好意。
没有棱角的语言,也尖锐到足以刺伤一个人的心。
老樟树在夜幕上留下个巨大的、线条粗厉的黑影,叶片零星地反射着月亮的光辉,隐隐约约地躲藏在暗暗的缝隙闪烁。
那树下每时每刻都有些什么,在萌发,在腐烂。
作者题外话:柯灵先生说:青云路,地狱门,相隔一层纸。阅读及阅读后的思想,各有各的路途。金黄色的麦粒扬起,可视为有形,也可化为无形。低首读一本书,有时就如抬头看一场烟火,过去即是虚无。
七、爱如明亮而幽暗的短梦
隔天一早,谢惠敏说要陪同韩绮梅去灵均中学应聘。
跟你在一起,还能有讲课的兴致?韩绮梅说。
我不能给你兴致,有人给你兴致。谢惠敏说。
韩绮梅心不在焉地翻一本书,对谢惠敏下了逐客令,早点回去吧,应聘上,第一个月的工资拿来谢你。
谢惠敏脸偏窗外,嘴角蕴着笑,不用谢我,谢谢田君未就行了。
那笑走了一条暗道,不免七拐八弯,鬼鬼祟祟,带了些暗道的阴森气。
韩绮梅声音沉沉,惠敏,真的没必要再提他的名字,早说过,我跟他没任何关系,你也用不着为了他跑到我面前眼泪鼻涕一把抓,如果我去灵均中学应聘与这个人有半点关系,宁可不去。
谢惠敏咬着嘴唇笑,仍是七拐八弯,鬼鬼祟祟,这次多了几分洋洋得意。
——灵均中学公开招聘,重点就在公开二字,能与他田君未有什么关系呢?他明天也确是要去应聘的,不过是应聘人中间的一个而已。去与不去,由你自己选择。我也不过是知道你家家教的严格,过来看看你毕业后的情形。这个时候,你还计较什么呢?计较我昨晚说过的话?如果是,那肯定是关于田君未。
韩绮梅扬着头,看好谢惠敏,眼神有点倦怠。她一字一字地说,这世上如果有我计较的东西,就是安静!
谢惠敏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将挎包往肩上一搭,一只手在韩绮梅的头上摸了摸,哈哈又是一阵笑,瞧你,把使者当成了无赖,是不是?你放心,我走。
出门,谢惠敏强调:明天上午八点,灵均中学门口见。
谢惠敏走的第二天,是7月23日。
离报到通知单上说的到当地教育主管部门报到的日子,只剩两天。
凌晨五点左右,韩绮梅就被楼下拉门栓的声音惊醒。天已放亮。韩绮梅索性起了床。
大地有种茫茫的辽远的寂静,朦胧的曙光还未强烈,清凉的湿雾正敛入万重屋檐,曦微之光漫过层叠青瓦,似一曲音阶的流泻,以空旷的跳跃的方式表达对夜的回味。
韩绮梅刚到楼梯口,遇到父亲。
父亲说,你也警醒,这么早就起了。
早餐时,母亲说,梅梅,你知道妈妈操心劳肺一辈子,心里不能有事,想到你要去应聘,一个晚上没合眼。工作的事,是件大事,你一定要上点心,马虎不得。
韩绮梅低头吃着面条,说妈妈放心。
父亲突然急急地说,对了,梅梅,快点吃。凌波河这阵来了几条采金船,河上送客的船昨天下午停开了,你只能步行到凌波镇坐公共汽车。
母亲立即放了碗筷,着急道,看我这记性,何事忘了要紧的事?幸亏起得早。
这时有沉闷的嗡嗡声潜行于晨风之中。
母亲形容有点憔悴,眼神也有点浑浊,一夜没合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