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没有比痛苦更牢靠的东西了,这句话让韩绮梅震惊。谁不在痛苦?这句话千真万确。每一段爱,都有死亡的影子在悄悄的欢乐。
罗萧田送客人到酒店时,韩绮梅还没睡。
——小韩在哪一间?好像她提早来酒店了。
罗萧田在问。
有了推门的声音,听吴珊珊说,跟我同一个房间。
韩绮梅急急忙忙拉出一角被单,草草地搭在身上,佯装睡去。
罗萧田跟着吴珊珊脚步款款地进来,伸手把被子全部拉出。一片阴影温暖覆盖,那一瞬间她看到了田君未。韩绮梅坐起。罗萧田笑说:“你看你,开了空调,被子也不盖。”
韩绮梅不看他,却云影重重望向他的身后。
红色金丝绒高领旗袍。暗红色细高跟皮鞋。鞋头与后跟艺术十足地包了小片流云状的金黄色金属片。旗袍有简单的一字扣,垂至脚面的衣摆,直线的衣角。面料是又重又坠的红丝绒,袅娜而下,只在腰部显些柔软的褶,柔软如红酒的微澜,紧贴一个温软的身体委婉诉说。韩绮梅是向往过旗袍的,领子上有三粒排扣的那种,暗蓝色丝绒,一色的滚边。没有哪种衣服这样与肌肤亲近。她描画过着旗袍立在月门边的景致。置身于史诗中的一缕忧伤。黑暗中的温柔。旗袍的真实与灵魂的虚构。从废墟走向有雾的黎明。着旗袍的舒云脚下没有废墟,她丰沛而纤巧,是朵正逢花期饱满开放的玫瑰,以丰润的肉质和炫目的颜色夺人心魄。
舒云是美丽的。她在暧昧的灯光下盛气凌人,一株构成热带雨林美丽奇观的危险植物。没有吞噬眼前的两个人,是因为毁灭的力量还不够成熟。她还是可爱,她危险,不邪恶,虽然她亦梦想成为传说中由爱生恨的复仇女巫。
韩绮梅迅速起身穿上纸鞋,请两位坐。
舒云生硬地说,这宾馆是我们为东,就不用你请了。
罗萧田顾自往外走,又在门边停下,卷扬的头发有些零乱,一只手疲乏不堪的抵在门沿,看好韩绮梅问,这里,还习惯?韩绮梅点头。罗萧田紧绷的唇线舒扬开来,笑,你不容易请到,不习惯也将就一夜吧,反正明天,都回去了。然后离去,留下一个简单黑色T恤的背影。
舒云迟疑未走,也不说话。韩绮梅侧身上床。舒云欲说还休的离开,在门边侧过脸来,有一两秒的停顿。韩绮梅头埋进枕头,似乎早已入睡,心里却为那个背影剧痛起来,眼泪沸腾而下。
可不可以为温暖注视过的人流泪?
可不可以为忧伤的背影不舍?
如果不可以,何以要用怅惘怜惜的神色刺痛我的平静?
我回去的地方,有人掌灯照亮我的窗口吗?
像这温暖注视过我的眼睛一样?
即使没有,也要离开。也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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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橘子和柑子扑朔迷离
时月进入新学期。
学校一日破损一日,暑期的几场暴雨,使教师住房及教学楼的几处面临坍塌的险境。
华丽城市的一场盛大婚礼,如伸向海底的大陆架,陡峭丘陵,蜿蜒河道,温暖和忧伤的沉积物,缓慢但永不停息的变化,全在海水之下。
开学第一天大扫除。
在办公室扫地的吴珊珊不小心将韩绮梅桌下的木板碰翻在地,韩绮梅急忙跑过去,将木板拾起来放桌上。
吴珊珊说,绮梅,这烂木头扔掉算了。
韩绮梅拿起木牌擦拭灰尘,乐乐地笑,这可是我跟学生天长地久的见证。
吴珊珊不相信,问,你对这些学生还动真情了?
韩绮梅站在窗前,看着“自己的”学生们来来去去,自语道,我的那班学生,如果有一天要离开他们,会很舍不得。
何珊、王文娟、刘薇、谢一琛……一班人有的提水,有的抬水,有的扛扫帚,陆续从窗口经过,他们用不同的方式向韩绮梅打招呼。朱斌拿了扫帚去挑何珊的长辫,看见韩绮梅,收了手,对着老师扮鬼脸。唐春龙的眼神总是飘忽的。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