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老七,正躲在战术训练场旁边的一块林子里。这里远离营地,地势隐蔽,所以不常有人来,旁边又是通往训练场的必经之路,只要有人去训练场,从这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从昨天半夜从队部离开后,就在偌大的山谷中漫无目的四处瞎逛,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想离开一连,离开所有熟悉的人,远离那该死的负罪感。他穿梭在树林间、灌木丛,树枝和荆棘刮破了迷彩服,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的红印,露水把衣服都打湿一片,像一个丧家犬一样狼狈不堪。就这样不知不觉走了一整夜,天空渐渐亮了起来,他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战术场附近,就是那个跟四连发生冲突的地方旁边不远处。原来即使逃离了连队,他心里仍然一直忘不了这个地方,忘不了这件让他身负重罪的事。他知道今天是团里组织的教练员集训,曹班长他们要从这过,他希望曹班长他们能早点带出来,远远的看一眼心里才踏实。可是等到日上三竿,除了看到四连郭山川带着一群老兵从这里转悠了一圈,再也没有其他人路过。
老七一夜没有吃东西,肚子里饥肠辘辘,在附近果树上摘了点果子,算是把饥饿暂时压了下去。太阳出来,空气渐渐暖了起来,身上的衣服也干了,老七开始有些犯困,眼睛几乎睁不开了,一阵暖洋洋的风吹过来,老七倒在草丛里,睡了过去。
树林里的蒿草没过膝盖,又干又软,把身穿丛林迷彩的老七遮完全挡住,谁也不知道这里藏着一个迷茫而又失意的年轻士兵。
这一夜走的太累,太疲惫了,再加上肚子里空空荡荡,老七体力严重透支。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一阵嘈杂声吵醒。抬头看看,太阳已经已经过了头顶,应该是下午了。老七揉了揉眼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四连排长郭山川带着七八个人,正在不远处的一块凹地忙着什么。
“奇怪,这里靠近一连的训练场,他们在这做什么?”出于好奇,老七没有急着暴露,他悄悄挪动了一下身体,向郭山川他们靠近了一些,好听清楚那些人在做什么。看来这些人在这里时间不短了,林子里连一只飞鸟都没有,周围寂静异常,不远处作为训练场的小山坡正好把这个位置挡的严严实实。那几个人一边说笑着,一边把一些东西藏到山崖下的草丛里。老七仔细看了一下,好像是麻袋和背包绳之类。
老七越来越觉得奇怪,竖起耳朵,那边声音依稀传过来:
“排长,就这几根绳子行么?万一他们人多,我觉得咱们还是要多准备点家伙!”
郭山川:“用不上,我早摸清楚了,他们连这周夜训只有一排的骨干参加,这条路是必经之路。到时候咱趁他们不注意,先用麻袋套住头,然后噼里啪啦一顿揍。咱们六七个人,足够给他们教训了。”
“对,就是一排那几个骨干,曹剑,陈乐,还有那个冲在最前面的一班副,那一天就他跳的最厉害,这次一定要让他多受点苦。”
“还有那个凶巴巴的,天天哭丧着脸的三班长,我看他最不顺眼。”
“我知道,那人叫吴江雷,我也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一次罪魁祸首们凑齐了,一定杀杀他们的锐气。”
有一个声音问道:“排长,咱选这个位置离上次出事那个地方太近,旁边又是咱们的训练场,一连会不会猜出来是咱们干的?”
郭山川笑道:“我就是要让他们猜到是咱们干的!知道为什么嘛?告诉你,今天咱们打这场伏击战可不只是为了出口气,更是为了跟一连打一场心理战!咱们四连跟一连斗了这么久一直占不了上风,原因在哪?心理上不占优势!所以每次还没上阵就先怯了三分,能不吃亏么?连长说不要简单的事搞复杂,我想明白了,斗争就是要么你打赢我要么我打赢你,战场上吃的亏那就得在战场上找回来,让一连知道我们红军四连不是软蛋,这才叫斗争的艺术。毛主席说,斗争要讲策略,我们这次就是要打一场心理战,让他们猜到是咱们干的又找不到确切证据,只能关上门吃哑巴亏。所以这次要速战速决,天一落黑就开始埋伏,选好撤退路线,一定要打到他们服气为止。”郭山川趾高气扬,仿佛已经打了一场胜仗一样得意,最后还不忘叮嘱道:“这次行动是绝密,任何人不能走漏风声,包括连长指导员也不能知道。”
大家点了点头。
老七心中一惊,他想到了今天晚上团里的教练员集训安排了夜间训练,训练结束曹剑他们正是要从这个地方赶回营地。
“天哪,郭山川竟然在这搞事,幸亏被我看到了,要不然曹班长、吴班长他们要吃大亏。”老七记得抓耳挠腮,思考着怎么把这个消息尽快传递给曹班长。“站出来制止他们?不行,我一个人哪里打得过这么多,况且我也是他们要伏击的目标,站出来岂不是送货上门。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得悄悄回去,赶快把这个情况报告给曹班长。”
老七脑子像是忽然开了光,他早已忘了自己是偷跑出来,更顾不上饥肠辘辘。他悄悄挪到树后面,转身从树林的另一侧撤了出来,抬头看了一下方位,拼命朝连队方向跑了回去。
老七真的自己回来了,不过不是曹剑说的“很快”,而是晚饭后的一个小时。此时天已经擦黑了,连长指导员已经决定放弃寻找,正要去营部汇报。其他找人的班长们也都陆续返回了营地。连队的正常训练不能耽误,七班长杜礼军带着几个副班长吃完饭后出发去了团部参加教练员集训。
曹剑和吴江雷和陈乐三个人正急的挠头,在昏暗的帐篷里对视着,虽然没有灯光,依然能看到对方眼神中的愤怒和绝望。正在这时,帐篷帘被撩开了,老七出现在了班长们面前,只见他蓬头垢面,帽子被树枝刮破了好几个洞,依然紧紧的扣在鸡窝一样的脑袋上。还没进门就气喘吁吁的说:“不好了班长,四连,四连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