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女儿家,有了好运道又能怎样,还不如尽数还与岳家,也不枉费了我们生养她一场。”这是岳老太爷岳正清的原话,他是这么说的,就一直是这么做的。
那些话像是一把一把的尖刀刺进了小采之的耳朵了,惊得这小小的姑娘捂着嘴滑坐在了墙边。
采之,采之。
祖母曾和她说过,这个“采”是神采奕奕的意思,是祖父母希望自己精神灵动恣意飞扬,原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用来被家族肆意采摘借运还命的可怜人罢了。
“仙人,您是说,那樟树不妥?”
顾不得采之自怜,小屋那边又说起了“樟树”。樟树?什么樟树,难道是自己院子里的那棵?采之强敛了精神又听了起来。
说了一番话之后,梁老道那笔直的背早就颓了下去,连神态都苍老了许多:“老大人,你也知道,这借运也不容易。要不是当年我恰好捉到了一只正在渡劫的树妖,也不能成事。”
采之心里一慌,树妖?
“那树妖本该渡劫成功成为树神的,却被我趁他晕迷之际挑了背脊上的神线,困在了这棵香樟树里。”梁老道说到这里眼神里满满的神采,能够制服一只树神,与他来说也算不小的功绩了吧。
岳正清此刻可顾不得什么功绩不功绩的:“当初你用采之的血画了符,不是说就可以镇住那棵树了么。”
被打断了回忆的梁老道有些不满,撇了下头:“那血符不过是建立起了采之和树神的关系,你没发现那树比一般的女儿树长得快多了。采之身上的运数,除了少数用在了你们身上,大多数都是被它吸了去的,我本来算着,待到采之十八岁,她身上的运气就完全被转嫁到了树上,时候到了,咱们就把那树砍了做成你祠堂里的祭牌,自会护佑岳家家运昌隆的。”
梁老道不愧是长了一张好嘴,几句话下来就给岳正清展现了岳家颇为诱人的前程。
“可惜啊,现下里这情形不对!”
岳正清还在那里畅想呢,又被梁老道一句话给拉回了现实。
“有何不对?”
“老大人,你我心知肚明,采之小姐自是活不过十八岁的,可是如今采之不过十六岁不到,就已经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了,而且我观院中那棵树,可是日益茂盛,我怕这树神要压制不住了。到时候采之身死,神树苏醒,不仅施了法的老道我要被反噬,老大人您家也好不了啊。”
梁老道颤巍巍的说出了可能发生的事儿,听的岳正清却冷汗连连,“怪不得,怪不得,最近两个月我家里连连不顺,怕就是应了仙人您的猜测了啊!”
“仙人,仙人啊,您快想个法子,救救咱们自己。”扑通一声岳正清就从罗汉床上摔到了地上,不顾仪态的大声呼救。
梁老道此刻也顾不得笑话旁人了,这反噬是何滋味他也是知道的,尤其是这种借运斩命的阴损法术,一旦反噬那是生不如死啊。
想到这里,梁老道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道黄纸,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以自己之血在黄纸上画出了龙飞凤舞的一道血符。
“仙人,仙人,这可是救命的法子?”岳正清一路爬了过去连声询问。
梁老道望着手里的黄符,有些出神,运了运气才回答岳正清:“老大人,这是咱们最后的法子了。这是言灵符,在月圆之夜老道开坛做法,那喝下符水的人就能说三个愿望。”
“愿望?”岳正清不明白,这和自己家有什么关系。
梁老道扶起了岳正清,为他解释:“后日就是满月,咱们趁采之身上运数尚存,而那树神也没能脱树而出的时候,用这言灵符加上采之的好运数,叫她为岳家百年家运祝祷,尽早全了血符的威力。这样一来不过是提早两年完成了咱们的谋划,不会有任何不利。”
梁老道的话一字一句地敲打在了岳正清的心上,把他说的连连点头,脸上忧色尽褪。
“只是……”找到了办法的梁老道脸色也舒缓了不少,不过又张了口。
岳正清的神经又紧张了起来,“还有何事?”
被问到的梁老道,一脸的哀伤:“只是可怜了采之小姐。”
言尽于此,两人都明白,借运这事儿一成,对于采之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会,厚葬她的。”
沉默了一会,岳正清开了口。
小屋里的那两人谋划起了该如何哄骗采之喝下符水,又该怎样劝她完成祝祷。
而被谋划的对象却无心再听了。
采之浑身上下抖得像什么一样,却还是挣扎着爬回了床上,拉起锦被盖好。她也不知道祖父那两人还会不会回来,能不能看出自己刚才因为突发奇想的好奇,而装着昏睡才听得了这么一出好戏。
好在岳正清他们因为心虚,都没再回去,过后也不过是采之身边的小丫鬟有些奇怪,为什么这次小姐诊完病之后,床单被褥具都湿透了。
又过了一日,果然有个老夫人身边的婆子来,说是梁仙人算出了良辰,需要嫡孙小姐采之为了岳家祝祷。
那婆子盯着采之一字一句的背下了祝祷词,这才特许了她可以下了绣楼走动走动。
正在打盹的无忧刚一睁眼,就看到了一身红裙的采之正笑盈盈的站在树下。
“树儿,我想好了,你就叫无忧吧,无忧无愁,自由自在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