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晓棠跟着唐映的三幺走到了几颗高大的樟树底下,眼前就是唐映家破落的土墙屋,一面变形的墙壁用几根粗木斜撑着,岌岌可危,好像很快就会倾倒过来似的。
一只瘸腿的大黄狗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冲他们吠叫,曹晓棠害怕的连忙躲到三幺身后。
“真是个畜生,连自家主人都不识的!”三幺骂道。
一个瘦削的妇人吱呀一声拉开朽烂的木门,这应该就是自己的外婆吧!
几人寒暄几句进屋,堂屋四周剥落的土墙壁仅靠漆黑的椽梁支撑着,如此环堵萧然。
一只半大的猪仔躺在堂屋坑洼的土地上呼呼大睡,屋内弥漫着一股恶臭味,猪粪便上的蝇虫被惊扰的嗡嗡四处乱撞,似乎也在抱怨着家境的贫困。
“上次风雨把猪圈也摧垮了,没办法,只得把猪关在家里。”外婆月梅说。
三幺把麦种扛进里屋放下,说:“嫂子,把这麦种收好了,当心猪吃了。”
曹晓棠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发怔,尽管盛夏也能感受到唐映家凉飕飕的贫寒,自己与她比起来哪算得上苦。
进到更黑暗的里屋,只有房顶亮瓦片透进来两条灰蒙蒙的光柱,一个干瘦的小老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他炙肤皲足,粗糙的双手因为劳作变形僵硬的伸展不开,这就是自己的外公唐秉坤,丝毫没有了一个读书人的气质和神采。
“工地老板也赔了些医药费,能养好站起来就行了,老板说等我好些,我还能去他工地干些看守之类的活。”唐秉坤说。
三幺唐秉树叹息道:“明天开庭回来,我再来帮你们把旱田翻耕过来,早些把麦子种上,你们三人总得要保住一口饭。”
“老三,麻烦你了!”
月梅将曹晓棠拉倒一间木板隔出来的充满霉灰味的小屋,一扇塑料薄膜钉的窗户透着光亮,一张挂着灰白蚊帐的小床和一张斑驳的书桌,上面放着一面落满灰的红色小镜子和几封未拆的信。
月梅拉开抽屉,捧出一个水晶音乐球放在桌上,玻璃球里面是一个穿着圆领白裙的长发少女雕像。
“这是去年寒假,你同学沙默德来家找你时留下的。”月梅说。
“他说什么了?”曹晓棠问。
“他说他喜欢你,还说要去广东找你,帮你完成学业,可我也没你地址,他走的时候很失望。”
曹晓棠难受地说不出话来,月梅便转身出去了。
她打开音乐球开关,清亮的钢琴声响起,玻璃球里面的白裙少女缓缓旋转起来,迎着窗户的白光闪闪发亮,它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曹晓棠泪眼婆娑,生活如牲畜的唐映无力摆脱恶臭的命运,但她还是靠双脚踩着泥巴跋涉着自己的人生路……
曹晓棠再次从梦中醒来。
环顾四周,整洁清爽的房间,金丝绒床铺,这是唐映为她准备的卧室,淡紫色的暗花窗帘静静的垂在玻璃窗前,挡着外面凌冽的寒风。
1999年10月。
暑热已褪,秋意渐浓。窗外枯叶追片逐扬,细雨萧萧下,霜飔渐渐凉,草木黄落路茫茫!
乔晋安正在房间做着试题,抬头看见唐映坐在桌旁望着窗外发呆。
“唐映姐,你哥判了无期,保住命了,你还在忧虑什么?”
“没有,你哪里不会做?”唐映回过神。
“就一个问题想了很久,你有男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