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的排球狂热立刻感染了我。松平康隆教练率领的日本男子排球队里,我最崇拜的是森田淳悟选手。他是和大古、横田并称“三剑客”的主攻手之一,球衣是8号。
“谁看了都觉得森田最帅吧。”
“怎么,朋子以相貌取人吗?”
米娜立刻反驳。
“好看的外表在比赛中也能体现出来这一点,我很喜欢。他发旋转球的姿势真是酷极了。这样压低重心弯曲右臂的时候,或者盯着抛上去的球的眼神,或是击球瞬间后背的曲线……”
我模仿着发旋转球的姿势。于是米娜说“这时候弯曲肘部会减弱威力的。膝盖要再弯曲一些……”,纠正我的姿势。
我和米娜两个人对于日本男子排球队,无论是评论,还是秘密武器诞生的秘闻,乃至时间差进攻战术模式,都自认为没有不知道的。一九七二年时的男子排球队出征慕尼黑奥运会的目标是金牌。一九六四年在东京奥运会上获得了铜牌,一九六八年墨西哥奥运会上夺得了银牌,剩下的只差金牌。松平教练集中了有个性的队员,研究出了以前没有人想到的时间差和快攻战术,试图通过快速精准的排球打法打败体格健壮的外国队。
“三剑客”之中,与留着朴素平头、气场超强的大古和总是哭丧着脸进行扣杀的横田相比,森田是各个方面都非常潇洒的选手。侧分的头发无论出多少汗都保持着干爽,特别是仰望抛球时的侧脸非常精悍,在对抗性的比赛中依然散发着知性。我觉得,即便把球场换成图书馆的借书处,森田站在那里也没有不协调的感觉。也许他和芦屋市立图书馆的高领毛衣先生有些相似吧。
而吸引米娜的,是被誉为百年不遇之才的2号猫田胜敏选手,被松平教练寄予夺金厚望的二传手。不过,她的着迷和我有所不同,我对森田选手就像对偶像歌手那样,而她是将热情倾注到了排球本身。被球队的核心人物猫田吸引,也是这份热情的体现。
“为了成为世界第一,就需要世界第一的二传手。所以,让猫田托球的。”
米娜说。
“猫田,左眼看球,右眼看对手的拦网。得分后,大家都在场内欢喜雀跃地转圈时,只有他的眼睛一刻不离开对方的场内。将当时场内发生的情况全部记在脑子里,瞬间发动下一次攻击。而且实际的攻击者并非他自己,是主攻手。要是他自己打该多么省事啊。可是二传手只能托球,只是默默无闻地托球。”
且不说排球,就连球都没有碰过的米娜,一谈起猫田选手,就仿佛代替他站在网前似的,说得活灵活现。
“猫田托球助攻成功的时候,好像是二传手和主攻手在对话似的,你没觉得吗?两个人的心情通过排球传递合为一体,所以才刺破对方的防线。猫田托的球充满人情味。‘拜托你了’,就好像把这样谦虚的请求,朝着主攻手双手递出去一样。”
米娜模仿他托球的姿势。无论语言形容得多么活生生,米娜大病初愈的身体模仿猫田也太柔弱了,她的样子就像在跳盆舞(1)似的。我默默地点点头。
“嗯,明白。森田打单人时间差的时候也特别漂亮。没有任何阻挡,就像一颗流星般闪过。对了,就和米娜划火柴时一样。就像商标上隐藏的故事在米娜的手指上变成了火苗一样,猫田的愿望通过森田的右胳膊爆炸了。”
我把房间的墙壁当作球网,给她表演单人时间差战术。从跳起来的瞬间,鞋带偶然松开,看出森田制造出的一个人的时间差,是如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骗过了对方的拦网手,停留在空中狠狠扣杀,这才是最关键的。可是,米娜好像还是没能理解,要求我修正挥胳膊和下蹲的角度。
电视机放在起居室一角的柜子上。每到周日晚上七点半,我和米娜就端坐在电视机前的地毯上,等着看《走向慕尼黑之路》。虽说坐在沙发上也能看得很清楚,但随着情绪逐渐高涨,越来越兴奋时,身体就变得僵硬,我们两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跪坐起来。此外也希望通过忍受腿疼的经验,多少能够分担一些森田和猫田训练时的痛苦,因此不管多疼都可以忍受。
不知为什么,每次米田阿婆也跪坐在我们身旁,大概是想监视看看孩子们迷上了什么电视吧。罗莎奶奶虽然也坐在沙发上,但让她对这个电视节目感兴趣的,自然不是排球比赛,而是因为节目名称里出现了自己的祖国——德国的慕尼黑的缘故。
《走向慕尼黑之路》是每次以一名选手为主人公,描述他在日本男子排球队里如何成长,为夺取金牌而努力的动画片,中途不时插入实际拍摄的录像片。这种形式崭新而具有震撼力,使我们越来越肃然起敬了。
“这不就是用手打的足球吗?”
虽说节目名称说的是“慕尼黑之路”,却没有出现一点德国的镜头,罗莎奶奶很不满的样子。
“完全是两码事。”
米娜回答。
“哟,只有那个人是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