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宫女内监诚惶诚恐的跪伏在地,说他们确实没看到杜婕妤,真的不知道她怎么就不见了。
明明是自己说了的话,被人当耳旁风,望着洞开的窗户,萧羌却觉得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
看着窗下小小的脚印,他低低嘀咕了一句:“别伤了脚才好……”说完这一句,关上窗户的同时,也关上了他所有的情感,再度转身面对何善的时候,便又是那个永远似笑非笑,让人看不透猜不着的皇帝了。
他随意坐在榻上,取过玉梳,慢慢梳着一头漆黑长发,仿佛出神,又仿佛在想什么,何善只觉得殿里空气莫名凝重,弓着身体,越发大气不敢出一声。
半晌,萧羌才淡淡的说:“杜婕妤和皇贵妃那边,要多注意点。”
何善小心的问了一句,“……是……哪方面?”
萧羌理着自己的头发,奇怪的看他一眼,忽然一笑,“……你怎么越老越糊涂?皇贵妃是因为身份尴尬才到了宫外的,现在我国和沉国是这样局势,总会有些人去找皇贵妃,宫里呢,也会总会有些不识相的人,会找朕这两个妃子的麻烦,这样还要朕再说吗?那边不妨外松内紧一些,有些什么要进去,要看她们,松着一些,没大碍的,就放进去吧。”
原来……是饵。
沉寒身为沉国的公主,又被贬居在警戒相对薄弱的太庙,沉冰现在又在大越首都,确实是联络串连的好机会。至于海棠,现在她专宠之命已是人尽皆知,今天又为了她敷衍打发了现在宫内身份最高的于淑妃,她想必已是这干妃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的角色了。她也去了太庙,在宫外死了伤了,容易洗脱得干净,谁会平白放过这个机会?
何善只觉得浑身冷汗连连,直欲透衣而出。
萧羌要的就是这个局面,要把这些肮脏污秽全都诱将出来。
他却并不知道,萧羌的用意还有一重,把沉寒和海棠放在一起,双重诱饵,他就不信沉冰会不上钩。他倒想知道,沉冰和海棠之间,到底有什么。
或者,沉冰想从海棠这里得到什么。
这层却没有必要和何善说清,梳通了发上一个发结,他懒散的把梳子一丢,唤了何善来为他梳头。
何善站在他身后诚惶诚恐,萧羌一副懒散神态,半晌。忽然轻飘飘说了一句,“不过这两位都身份贵重,若是有个差池……何善,你也不必来见我了。”
何善从小服侍他长大,素来知道他秉性的,话说的这样轻,却已是非常郑重的命令了,他浑身一抖,立刻伏在地上,连声答应。
萧羌看起来心情不错,温言让他起来,自己戴上玉冠,看着镜子里映出一张俊秀清雅,似笑非笑的脸,他忽然笑起来,眼神有些怅然。
就在刚才,他还想着不能让海棠未来有一丝不幸,转瞬,他就把她置入了危险之中。
他弯弯唇角,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无声的说了一句:萧羌,你必然堕入无间地狱。
海棠,其实,你真的该逃开。
这就是天家。的
那一刻,他无限想笑,也果然笑了起来,铜镜里一张清雅俊秀的面孔眉眼春风,笑得毫不优雅自在。
他看着自己的笑脸,看了片刻,笑意越发浓重,然后他猛的一挥手,把铜镜打落在地!
沉寂的大殿内一声脆响几乎惊心动魄,何善浑身一抖,立刻跪倒在他面前。
萧羌脸上笑意不变,他唇角又挑了挑,眉梢一动,看着何善,声音柔软,“继续梳吧,何善,莫非你要朕今晚散着头发睡觉吗?”
当萧羌策划布谋的时候,匆匆被萧羌劝走的于淑妃正慢慢步出了翔龙殿。
上轿之前,于淑妃站住,回眸,一双含露凝情的眼睛深深的看着巍峨华丽的翔龙殿,唇角忽然就一弯,笑得极是温柔缱绻。她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宫女,“现在陛下殿里有人吧?”
她身边的女官谨慎一低头,“正是。”
“不知哪宫妹妹?”这时节顺京已是残春,风雅宫眷已经携了扇子,于淑妃手里一柄象牙缕丝宫扇斜斜的遮了大半张清丽容颜,上面写意山水淡墨深黑一色泼开,衬着她眉若远山,分外动人。
女官近前一步,低声道:“后凉殿杜婕妤。”
“杜妹妹好圣宠,总算能抚慰陛下,也算帮我们这干妃子尽了责任,倒是真该好好谢谢呢。”于淑妃仿佛对这答案早已成竹在胸,娇笑一声,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便上轿而去。
此时已近黄昏,长夜漫漫,正要开始。
第二十九章谁在雾中(上)
于是,海棠就这么包袱款款的到太庙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