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翼非常冷静的拔剑出鞘,剑尖溜眩着盈盈的尾芒,他双手握住剑柄,以极小的斜角指向敌人,形态沉潜稳凝,有若磐石。
曹丹粗直的乱发根根竖起,弯月刀高高举扬,一步一步逼近过来。
彼此注视着对力的眼睛,注视着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反应,没有人心存轻侮之心,因为他们全知道,那怕只是些许疏失,亦足可造成致命的伤害。
巨大的身影纵跃而起,曹丹弯刀下斩,湛蓝的刃彩彷佛激溅的浪花,辉闪着冷冽又晶莹的光波,就在庄翼长剑如龙驭凤,凌空飞旋的一刹,弯刀已然再幻千百落月,由四面合涌而至!
不错,这种刀法,果然是邪!
庄翼的木色剑于须臾间凝结为球,一个浑圆、耀目的光球,镝锋回绕,做着密接无隙的连衡,先是火花并射,才响起震耳的金铁撞击声,两个人都被对方传来的反弹力道挫退出好几步远。
没有丝毫顿歇,曹丹大吼一声,弯月刀爆出点点流星光雨,好像正月里点热的烟火,呈现恁般缤纷与绚灿的异色罩庄翼。
“三魔”的身手,庄翼总算统统领教过,真正一个不比一个弱,各有绝活,各擅胜场,曹丹刀法之变化奇诡,走势准利,为他历来所罕见;星起芒卷的刹那,他长剑融身,形如光柱,蓦射疾掠向前。
曹丹“呼”的一声大鸟般腾空,十七次方位转换几若一次,简直快不可言,光柱盘旋穿刺,紧紧跟随,却总是稍差分毫,未能中鹄。
押阵的钱锐和段大发,俱不由心里焦虑,暗中捏着一把冷汗,看光景,这姓曹的还委实难缠,他两个一时又插不上手,钱锐拖一条伤腿,段大发的一双脖子业已不听使唤,在如此凶险猛烈的豁拼下,那一个也没有拿准关节的把握,拿不准关节冒然出手,往往就变成帮倒忙了。
十七次的挪移瞬息即过,曹丹身形倏沉,一刀劈出,乃锋颤震得“嗡”“嗡”作响,庄翼身剑合一,猝迎上来,但闻裂帛之声响起,交斗双方分向左右翻开,庄翼腹部及右胁鲜血浸溢,曹丹则胸前尽赤,一张大黑脸不仅血糊花抹,且似变小了一号,原来巴掌大的一片颊肉已被削掉!
狂笑奢,姓曹的生似伤在别人身上,毫无迟滞的挺刀扑出,刀刃洒幻幽光,以一个弧度切落,完全是一付悍不畏死,玉石俱焚的功架!
木色剑恍若电掣,横刀反卷,曹丹来刀突兀变换角度,由上而下的弧角顿时转成从下倒挑的去势,眨眼间就把刀路整个作了逆回。
在情况骤变的同时,庄翼微向后退,下身略倾,蓦地双腿并合挟住刀锋,双腿并拢之力又强又重,曹丹一抽未出,猛然翻搅弯刀,庄翼剑尖弹闪,“噗”的一记已穿透对方咽喉,曹丹倒摔出去的一刹,庄翼双腿内侧皮开肉绽,肌脂纵横翻卷,连腿骨皆隐约可见!
惨白着面孔,庄翼痛得冷汗涔涔,嘴唇泛紫,混身不住抽搐,他定定的注视着仰躺于几步外的曹丹,曹丹双瞳圆睁,凸出眼眶,状似僵冻倏的鱼眼,咽喉间只裂开一条细窄的伤口,鲜血泊泊涌淌,手上仍然紧握弯刀,半点不松,好一派死不甘心的模样!
段大发赶紧奔了过来,蹲下身子,一只手拿金创药往庄翼的两腿又洒又敷,一面牙裂嘴,连连摇头叹呼,钱锐也拖着伤腿拐近,忧形于色的道:
“老总,你腹部和右胁的刀伤,可波及了内脏?”
庄翼紧锁双眉,沙着声道:
“伤口不算很深,希望没有伤到内脏……”
段大发忙道:
“我来替老总看看,不管伤着没有,先上金创药止血总不会错!”
钱锐叮咛道:
“你他娘手脚放轻点,可别扯动了伤口,那就麻烦了!”
小心翼翼的将伤处的衣衫掀开,段大发凑近细察,边“啧啧”出声:
“看起来割得不浅,要不把伤口翻开却瞧不清切,老总,我们对医道外行,还是少冒险拨弄的好,赶紧回去找范六指才叫正办……”
庄翼疲惫的道:
“本来我也没指望你能看出什么名堂……”
钱锐催促着:
“给老总上药啊!再好生包扎起来,我们尽量做我们能做的。”
单手抹药,段大发行动颇为不便,他嘀咕着道:
“老钱!你断的是一条腿,我伤的却是膀子,一只手上药还勉勉强强,要包扎,我拿那只手来帮忙?你好歹动一动,光发号施令,现在可不是时候!”
钱锐骂了一声,撕下自己衣襟替庄翼紧紧裹住伤口,又低声问:
“回城里这段路,老总撑得住撑不住?”
庄翼道:
“我且试试!”
试着,他略略挪步,腹腔内立刻起了一阵痉挛,像是肠脏突然扭绞纠结,那样的痛楚,几乎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急忙扶住庄翼,钱锐有些花乱的道:
“不成,老总,可妄动不得,没看只一挪步,你脸色全变了?这伤,恐怕不轻哩!”
段大发也手足无措的道:
“这里前不巴村,后不巴店,连个鬼影子不见,老总又急待救治,却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