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脑子有些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原本只想强装镇定吃完这餐饭,之后跟代清川逐渐保持距离。却不知道怎么的,就从里面跑了出来。
她想静静。
发现很有可能代清川想找的人是邱卿卿后,赵晚缨震惊之余,竟然产生了一丝羡慕。可前一天信誓旦旦说肯定不会是自己的人也是她!
可如今这场面,甚至没有一丝铺垫,心脏就被拉扯了一下,连笑容都挤不出来。
赵晚缨大口呼吸着,脚步挪不动。
她是怎么了?她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赵晚缨小时候一直很羡慕邱卿卿,她是赵晚缨的表姐,妈妈是赵晚缨的大姨,一家三口生活在水泗岛,齐乐融融。而赵晚缨不一样,她自打能说话以来,记忆里就被放到了外婆家。
她不是乖乖女,小时候极尽捣蛋的手段,可能就是为了寻求关注吧,可直到外婆去世后,她才跟着父母来到了眷城。
赵晚缨愧对外婆,心里扎着一根刺,小时候调皮捣蛋没少让外婆操心,可也只有外婆能给她无保留的付出。
外婆说,不要羡慕卿卿,外婆疼你。
原来她早就看出了赵晚缨那充满羡慕的眼神,在用自己的方式宠爱她。
代清川的温柔,就像是外婆一样,轻易就能熨贴她的心。可现在赵晚缨又要接受对方寻找的人是邱卿卿这个事实吗?她不想接受。她不想让自己产生嫉妒的心理,那是跟她一起长大的朋友和亲人。
邱卿卿甚至都不知道代清川在找她这件事。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感到委屈和不甘心。
“小缨警官?”一个极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赵晚缨下意识地抹了一把眼睛,站起来,看见许久不见的顾常易。他穿着衬衫打着领带,似乎刚从很正式的场合里出来,见到她的模样,对方脸上显出一丝笑意,“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我看到你跑上来,担心有什么事,所以跟上来了。”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赵晚缨面对外人时,只想隐藏自己,连忙深吸一口气将涌上来的情绪往下压,随即勾起嘴角:“顾医生,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是啊,小缨警官是跟朋友一起来吃饭的吗?”顾常易自然地往前走几步,停在花团簇拥的长椅面前,“要不要过来坐坐?你好像看起来有点不开心。”
被发现得太快,赵晚缨确实没有那么迅速能秒变脸,只好尴尬地笑笑,走到长椅一端坐下。
坐在长椅上,透过透明花房看出去,甚至能看见华盖如深墨的树冠,它们一簇簇攒在一起,编织出一张巨大的伞盖。透明花房的支架上绕着如漫天星斗的小彩灯,将每朵盛开的花都照得温柔可人。
顾常易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两人之间端坐的距离,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往后靠着长椅,和赵晚缨一样看向透明花房外的景色。“小缨警官的线拆了吗?”
“昨天已经拆了。”
“真可惜没能陪着小缨警官一起去。”
“没关系。”
真是尴尬的问答,顾常易摸摸鼻子,再次开口:“小缨警官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虽然打扰你一个人的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但既然遇上了,你就把我当作情绪垃圾桶吧。”
身边的人迟迟不说话,顾常易转头看过去,“如果不想说也可以,我陪你坐一会儿。”
“我有点想外婆了。”赵晚缨看着闪烁的灯光,似乎看见了满天星辰,不禁喃喃自语。
赵晚缨虽调皮捣蛋,但也会有错就认。如果不是她的错,若要强加在她身上,她便是被打骂也要梗着脖子不认错的人。
因为父母不在身边,赵晚缨没少被周围的小朋友嘲笑是没有爸妈的孩子,她是个小斗兽,势必要把那些嘲笑她的人打服气。可他们不讲武德,被打哭的小朋友带着父母上门时,外婆就会护在她的面前,指着那群辈分小的中年人说不要以为她们家圆圆没有人撑腰。
现在她感到委屈,却没有了那个佝偻的背影挡在泪流满面的她面前。
顾常易不说话,而是做个安静的垃圾桶。
赵晚缨自顾自说着,“我是被外婆带大的,她就像是我的灯塔,我的避风港。可惜现在,我只能自己掌握航向了,人长大了,由不得自己任性。”
“顾医生,你也会有委屈的时候吧,那时候你会怎么做呢?”
没想到她会反问自己,顾常易一愣,开始回想,低头看自己的手,“当医生的,哪里有不受委屈的呢?病人家属不理解的时候,看着自己尽力抢救的人慢慢失去生命体征的时候,被抢走科研成果的时候,很多啊……我曾经以为救死扶伤这件事,神圣又伟大,可有时候,也在怀疑这件事,我坚持下去到底对不对。”
“还是规培生的时候,患者总是怀疑我们说的话,对主任医师的话深信不疑,虽然我们说的都是一样的。很离谱吧?其实也能理解,毕竟他们也害怕。”
赵晚缨点点头,她也知道现在医患关系很紧张,时不时会发生一两起医闹,甚至出过人命。
“委屈的时候,我会去锻炼,出出汗,发泄出自己的不爽,心情会好很多。”
赵晚缨嗯了一声,似乎在认真考虑他的方式。
“其实在人际关系方面我不是很会处理,但爷爷说过,无论在哪里,都需要与人打交道,就算再怎么害怕也要学会伪装自己。我在努力,不知道小缨警官有没有看到。”顾常易撑着身子坐起来,双手搭在大腿上,“小缨警官,你知道我喜欢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