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郭祥和他的连队在山坡上的小松树林里休息待命。
郭祥参加了班里的战斗检讨会回来,看见李风躲在一块大石崖下,坐在背包上,低着头,聚精会神地在写什么。他笑着问:
“大李,又偷着给你爱人写信了吧?”
“哪里!哪里!”大李把脸抬起来,也笑着说。
郭样说:
“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就是行。叫我三下五除二就完了,你们一提笔就没个完,写信还得描写个风景儿,什幺山呀,水呀,云呀,月呀,像一部长篇小说。”
“连长,你的信不长,可是写得勤哪!”李风笑着说,“你给小杨写信,光我就碰到好几次了。”
郭祥哈哈大笑,用手一指:
“瞧,你的反击炮火比美国鬼子来得还快:今天不管怎么说,你得让我欣赏欣赏!”
郭祥说着,就过来抢信。李风并不躲避,嘿嘿一笑。说:
“连长,你又犯主观了!”
郭祥抓过一看,是一个黄皮硬壳的笔记本,已经在口袋里磨损了。一揭开,里面都是曲曲弯弯的外国字,还夹着一张西洋年轻女人的照片。郭祥问:
“这是谁的?”
李风说,这就是那个英国下士写的半本笔记。昨天夜里送他们上汽车到俘虏营去,他很激动,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汽车开动后,才看到地下有这个本子,想是他掏手绢的时候失落的,送还他已经来不及了。团政委听说,命令赶快翻译出来……
“写的还有点儿意思吗?”郭祥问。
“有点儿意思。”李风说,“他们的装备那样好为什么打了败仗,叫我看这是一个很好的注解。”
“好,我也看看!”
郭祥说着。接过李风的译文,坐在松软的草地上,点着一支英国“555”牌香烟,一面抽着,一面看起来……
(一)
我本来深信:二次大战带来了持久的和平。那时候,我带着凯旋而归的心情离开了军队,与可爱的丽萨结了婚。我们相信,再也不会遭受另一次大战的不幸了。
然而,战争爆发了!今天我突然接到被征召入伍的通知。真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晚上,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丽萨。丽萨哭了。她问我:朝鲜究竟在哪里?朝鲜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无法回答她,因为这同样也是我想不通的问题。而且特别使我愤恨的是:我的后备期只剩了一个月,也许到不了朝鲜就到期了。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召回我,召回我这个已经结婚的人?
(二)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去报到。在那里我看到那些后备兵们,一个个脸色灰暗。没有话,比我的心情好不了多少。
军衣发下来了,我们谁也不理它,照旧穿着便服,又坚持穿了四天。
头天演习,雨打湿了军衣。第二天演习,我们又都穿上了便服,以致弄得演习不成。
(三)
一个礼拜后,举行了一次大演习。正在射击时,一个家伙大声哭叫起来,在射击场上乱跑乱钻,只好把他送入医院。终于以“战争恐怖病”而退伍。事后才知道他是装的。他和他的妻子在街上散步,被我撞上了,他说:“你们不要讥笑我,我实在没有别的选择!我可以毫不惭愧地告诉你,我不愿到朝鲜去,因为我不理解为什么进行这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