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环已大叫一声:“娘——”一头扑进莽林主人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莽林主人一动不动地坐着。由于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谁也不知她是什么表情以及什么心情,只见她泥塑木雕般坐着,任凭金环在怀中扭动,痛泣。
金蠹鱼脸色刷白。他双目中也溢出了老泪,颤抖的手慢慢伸出,象是要撩起对方一缕长发,看一看对方庐山真面目似的。可惜相差三尺,手够不到,只能用嘴传递信息和感情。
“你真是珍女?珍女是你吗?”
莽林主人叫珍女?一个好漂亮的名字。可惜莽林主人没有回答,不回答是不是可以认为——默认。女儿金环在哀求:“娘!你说句话呀,就对爹说一声是呀!”
莽林主人还是没作声,一动不动,象是进入了一种飘渺虚浮的世界,对她来说什么也不存在似的。
金环一转身,又跪到父亲面前,喊着:“爹,娘过去是病,她的过错是由于一种可怕的病造成的。等你带我走后,她就感到什么都完了,才进入这片莽林等待死亡。谁知上吊不成,掉入沼泽泥潭之中,这沼泽的污泥脏水居然治好了娘的病。娘还在沼泽中挖到了刻有精深武功的石碑。于是,娘就独自一人在莽林之中住下了,每日苦练着拘魂掌和百尸步。她碰到女儿后就讲了上面这个故事给女儿听。当时,女儿不知我娘就是师父,师父也没问过女儿家中大小,所以也不知女儿就是她亲生骨肉。娘要我在一年之中练成拘魂掌和百尸步,重出江湖之日,就必须为娘办一件事。这件事便是寻找爹和我两人,并嘱我暗中为寻找之人办几件好事,以尽师父的心愿。
“爹,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娘也是受害者,无辜的受害者吗?”
听到这里,金蠹鱼满盈在眼眶中的老泪再也忍不住了,断线珍珠般滚滚落下。他膝行数步,来到莽林主人的跟前。问:“珍女,这些全是真的吗?你说活呀!”
没有说话,唯有一种压抑的抽泣,很重很沉很揪心的抽泣。
金蠹鱼缓缓伸开布满青筋的手,撩起对面人的遮面长发。他终于看见了—张梨花纷落、珠玑满盘的泪脸。然而,这张脸的熟悉,使他一时感到气也透不过来,人直朝后倒去……
珍女,现在的莽林主人应该称为珍女了。她快捷地扶住金蠹鱼,终于悲切地喊着:“蠹鱼,原谅我!原谅为妻吧。”
金蠹鱼缓缓透过气来,一把抱住珍女,口里喃喃地说:“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珍女,这多年来你受苦了。”
哇地—声痛嚎,年过五十的老妇象个女孩一般投入丈夫的怀抱,一吐心酸、委屈的泪水。
让她尽情地哭吧,三十多年了,满肚子的思念已织成了—匹长长的无尽头的丝绸,—下子怎么理得清、叙得尽呢?哭也许是一种爱的最高表示吧,当然这是指伏在丈夫怀中的真哭!
这以后的一切就简单了,叶寒士一心牵挂着七日后的姑苏三清盛会。他计算了一下,由于赶路、寻找已费去了四天光阴,七天去四仅剩三日时光。所以,他急着要赶回姑苏去。金环自愿和叶大哥在一起,只是不好意思说。到底做娘的心细,笑着主动叫女儿随叶寒士同涉江湖,并讲好了事情一完,便赶往江阴老家再一家重聚。叶寒士很高兴地带着苗女金环离开了茫茫莽林,一路飞奔姑苏,总算在三清盛会召开的当天赶到了玄妙观。
现在,他们俩人正在台下四面寻找着灭雕神女,可惜没有找到。找不到灭雕神女,叶寒士又找寒山寺方丈虚空法师,结果也一样。就在扫兴之时,金环突然认出了台上很神气的司礼居然是神雕殿殿主金雕亢天之于银雕亢君,而坐在无头罗汉身边的银雕亢君当然是假的罗。
这一发现,使乾坤袖不由担心神雕殿想利用三清盛会搞些什么阴谋,所以他更想立即找到灭雕神女和虚空法师。
他哪里知道,今日燕无双和虚空法师早巳到了玄妙观内,只是改了装,认不出来罢了。
而且叶寒士更不知道,在他心中有同样地位的一男一女、一僧一俗居然是两条道上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路。
他又翘首朝露台上望去。他感觉到丐帮前代长老痴癫双乞的出头是有原因的,也许正是受虚空法师的委托来此寻事闹事的。这一点被他猜中了。
叶寒士和金环在三清殿前看正邪智斗力斗,莽林之中还有三人的行踪也该先交代一下。
由于金蠹鱼的内伤未愈,所以珍女建议暂时先留在莽林中,用沼泽中的神泥来治疗丈夫的内伤。毒气儿也想学学义母的拘魂掌和百尸步,因此也乐意暂时不走。金蠹鱼老年又得庞妻,岂不遵喻一切,所以这三人就在莽林中住下了。
这一住下,其余都不细表,只想提一下,当夜夫妻两人同床共眠之时,探讨珍女得病原因时发现——珍女得阴亢之症是由于前夜和丈夫金蠹鱼一夜鱼水之乐后,便觉得下体奇痒难熬。
金蠹鱼和珍女欢乐之夜的当天白日,他遇见了一位矮胖的和尚。这和尚远远望见了珍女,感叹天下之美全集中此女身上了,于是和金蠹鱼作了一席谈。话行半途时,金蠹鱼突然感到一阵昏头昏脑,过后又好了。
珍女这夜和丈夫和合后,感到下体奇痒。第二天早晨去河边洗菜时,就碰到了丈夫口中所说的矮胖和尚。当时,和尚说她有病,非得男人才能治好,所以她就被他治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不过,一周后和尚已玩腻了珍女,扬长而去。
试想,遇和尚——得病——又遇和尚,这无巧不巧的巧遇,难道不是—种安排,一个大圈套!想到这里,金蠹鱼和珍女浑身发麻。
金蠹鱼说:“珍妹,你还能认出这和尚吗?”
珍女想了想回答:“鱼哥?二十多年了,但为妻知道此人有一块暗记,形同野狼,很大—块紫色斑胎生在右股上。”
金蠹龟咬着牙齿说:“老夫一定要找到他,非叫他尝尝苗疆七噬之毒不可!”
珍女也骂道:“这害人的秃头,一旦擒住后,为妻非叫他尝尝拘魂掌的滋味!”
一个七噬毒,一个拘魂掌,还不是要那风流和尚的命。那么他又是谁呢?
第四十章正邪大战
三清殿前死了一个急急风赵猎衣,又气走了虬须汉。露台上、露台下一片寂静,这静并非好事,是爆发前的宁寂,是死亡前的回光返照。
大会司礼又激动起来,他的左手拇指与食指不停地合拢分开,分开合拢。就因为他这一无意的习惯动作,暴露了他的身份。他正是神雕殿殿主之子银雕亢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