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半分钟后,Q小姐才平静下来,她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她似乎很抱歉地冲大家笑笑,咬了一口已经开始融化的冰淇淋。
在某一个商场门口,一只巨大的玩具熊正在手舞足蹈地向路人发放产品宣传单。我们觉得很好玩,就站在那里看热闹。我当时想,大热的天,那个广告人穿着这么厚的毛绒外套,多辛苦呀。那只熊注意到了我们,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大张着双臂要拥抱我们。同学咯咯笑着躲开了。我们都以为他在开玩笑,可是他突然转向我,死死地抱住了我。我吓了一大跳,开始拼命挣扎,可是他越抱越紧,那张憨态可掬的脸也变得凶狠狰狞,我甚至觉得这只熊想咬我。撕扯的过程持续了几秒钟还是几分钟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我终于挣脱出来的时候,衬衫的扣子已经全部迸开了……所有人都在看着我……
Q小姐又低下头,哽咽起来,手中的冰淇淋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Z先生凝视着Q小姐,轻声说:“继续。”
Q小姐拼命地摇头,“不!不!我害怕!”
Z先生没有坚持,而是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大家都转过身去,不要再盯着Q小姐看。
这让Q小姐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又过了几分钟,她的哭声渐渐停止。
“对不起,刚才你们都看着我,让我想起那天所有人都目睹了我裸露的上身。”Q小姐的声音仍然带着浓重的鼻音,但是听上去坚强多了,“谢谢大家,我们继续吧。”
我哭着跑回家,整整病了一个星期。同学们来看我,一个不明真相的好朋友带来了一个大大的毛绒玩具,我一看见它就昏了过去。一个月后,我参加了高考,成绩可想而知。然而这不是最糟糕的,我发现我再也无法碰触任何毛绒物品,有时仅仅看见毛绒物品都会让我产生非常强烈的反应。我原以为这种情况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退,可是一直到我上大学以后,它还是跟我如影随形,而且愈演愈烈。我甚至连毛衣都不能穿了,似乎毛衣随时都可能勒住我的脖子,让我窒息。你们都知道,大学女生宿舍里最多的东西就是毛绒玩具。我记得有一次,对铺的女生的男友送了他一个大大的毛绒玩具熊,她喜滋滋地摆在床头。可那玩意对我而言就是一个灾难。我无法形容当时的情景:下了自习,我推开宿舍的门,一个淡黄色的毛绒玩具熊就坐在床上,冲我凶狠地咧着嘴……我的腿当时就软了……
Q小姐又发起抖来,原本平放在地板上的脚也蜷起来,似乎想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你看到的玩具熊——是有表情的?”姜德先轻轻地问道。
“是的。”Q小姐点点头,“其实我心里清楚那只是一个错觉,玩具熊是不可能有表情的,即使有,也是憨态可掬的——就像我19岁之前看到的那样。可我每次看到类似的东西,都会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
T先生扫了一眼放在墙角的毛绒地毯,问道:“什么感觉?”
Q小姐不安地扭动了几下,抬头看了看周围仍旧背对着她的同伴们,低声说:“羞耻。”
“羞耻?”
“对。”Q小姐的目光空洞地投向前方,“就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而我,赤身裸体。”
说完这句话,Q小姐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起来。
T先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似乎想过去安慰她,可是又不确定自己这么做是否合适,扭头看了看Z先生。Z先生点了点头,抬手关掉了音响。
所有人都围在Q小姐身边,拉着她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一些安慰的话。Q小姐紧紧地拉着T先生的手,毫无顾忌地哭着。等到她渐渐平静下来,Z先生说道:“Q,你很勇敢。”
“谢谢。”Q小姐揩着眼角,“也谢谢你们大家。”
五个男人彼此你看我,我看你,都微笑起来。
“我们一定都会好起来。”Q小姐双手握拳,重重地落在自己的膝盖上,“一定。”
第十四章 伤痛的演出(一)
方木背靠在椅子上,边吸烟边看着对面墙上的写字板。那上面贴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人物都是罗家海。
从目前的戒严情况来看,罗家海逃离本市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且种种迹象表明,他压根就没有尝试过要离开C市。那么他一定就隐藏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问题是:他为什么越狱,又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方木拿起笔,在面前的笔记本上又画了一个圈,层层叠叠的圆圈里,那两个字显得更加醒目:复仇。
罗家海越狱后的几天里,方木曾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但是随着大量资料的收集以及反复分析,方木还是坚信自己对罗家海的某些结论是准确的。例如,他对沈湘的爱。也许,这就是罗家海越狱的动机。
罗家海是一个报复心极强的人。那么,他选择越狱,并留在沈湘的故乡——C市,就绝不仅仅是为了寻找机会再次逃离。当年沈湘遭遇强暴的地点就在C市,他会不会去寻找那个强暴沈湘的人?
方木摇摇头。如果他真这么做,那可太傻了。此案当年没有立案,当事人沈湘也已经死了。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想找到一个十多年前的强奸犯,无异于大海捞针。除非……
除非有人帮助他。
方木在笔记本上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