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袁大夫没有将此事告知家母。”楚苍睿仍然表现得很沉静,波澜不惊。
袁大夫叹了口气:“夫人身体不好,若知真相,定然大受打击,恐会病倒啊!无奈啊无奈,老夫也就只能与夫人撒撒谎了。”
楚苍睿道:“那……阿越的情况很不好?”
袁大夫叹道:“岂止是不好,简直是糟透了。”
“找到雪见草也不行?”楚苍睿怀抱一丝希望问道。
袁大夫捻着胡须:“这倒是可以,但能够耽搁的时日已经不多了,若是再次发病的时候,还得不到雪见草,那二公子便是药石无医,神仙难救啊!”
楚苍睿双手紧紧捏成拳头,死死咬着牙,似乎胸口憋着一口气,好半天才缓过来。
“也怪我,去了西关城呆了好几个月,连雪见草也没有寻到。”
袁大夫道:“那雪见草乃是灵药圣物,若无机缘,又怎么能够轻易被得到?”
楚苍睿当然不甘心:“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袁大夫想了想:“素有天下第一神医之称天山老人或许知道别的办法,但之前听闻天山老人已经仙逝,而他唯一的徒弟小医仙现在下落不明,若你寻到小医仙,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楚苍睿眼睛一亮,只要还有其他的办法就好!
在拿了袁大夫开的方子之后,楚苍睿亲自将袁大夫送到府门外,却刚好遇见从外面回来的父亲。
楚父乃苍梧楚家家主,一身肃穆,不怒自威,面容端正,双目如炬。
楚父从马车上下来便看到大儿子与袁大夫,面色稍稍柔和了些许:“袁大夫,犬子的病,每次都劳烦您来府上,也是麻烦您了。”
袁大夫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无妨,只是老夫无能,治不了二公子的寒毒,真是羞愧啊!”
“哪里哪里,在下岂能不知袁大夫已经尽力,若是犬子被治好,自是他的福分,治不好,那也是命。”
袁大夫被楚父的一句话憋得沉默了一会儿,半天挤出一句:“楚大人倒是豁达!”
楚父呵呵一笑,没有说什么。
袁大夫离开之后,楚父抬脚往府中走去,也去了一趟楚苍越的院子,但只是到了门外,却没有进去的打算,他站在外面听到夫人的哭泣声,便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瞬间止住了脚步。
楚苍睿忍不住道:“父亲不进去看看?”
“算了,不去了。”他转身便准备离开。
“父亲!”楚苍睿的声音微微拔高,尾音点点颤抖,吐露出了他并不平静的心情,“袁大夫说,阿越的身体不容乐观,我……”
“苍睿。”楚父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看着楚苍睿,一双眼睛如同不怒自威的老虎,散发着浓浓的威仪,看得楚苍睿头皮发麻。
楚苍睿只得低头,聆听父亲教诲。
楚父严厉道:“你应该知道,为父对你的期望很高,我希望你能够担起我苍梧楚家的责任,如今陛下对楚家多有猜疑,还让我们不得不从苍梧搬到了燕京,以示忠心。但帝王多疑,就算放心也只是暂时,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我们楚家,到时候,我们楚家便大难临头。千年豪族,呵,说得好听,陛下若是想要挥动屠刀,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你是我楚家未来的家主,你必须看清楚自己的使命,和应该承担的东西!”
楚苍睿明白父亲的意思,心里却微微发冷。
楚父并不知道低着头的楚苍睿的心情,继续道:“一个合格的家主,你的目光不应该局限在这些地方,你要明白什么东西是有用,什么东西是没用的,必要的时候,要学会舍弃,懂得放弃,你知道吗?”
楚苍睿的心里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平静,他很想高声问父亲,阿越不是可以舍弃的棋子,他是您的儿子,我的弟弟,难道您就不能有丝毫慈悲之心吗?
但最后,他还是问不出口,父亲是自打他出生开始便尊敬的父亲,也是对他多番照拂爱护的父亲,偏偏父亲不喜弟弟,他站在中间,只有为难。
沉默半晌,他艰难道:“儿……知道了。”
楚父有些不满楚苍睿的迟疑,便又嘱咐了一句:“苍睿,一个人只有没有弱点才是完美的,无论是什么,就算是你的父母你的弟弟亲人,都不能够成为你的弱点,只有心似钢铁,才能无畏向前,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没有弱点的人。”
楚苍睿说着“是”,却是心中一片悲哀——没错,您便是没有弱点的人,无论您的儿子还是您的发妻,都不足以成为绊住您的石头,若我不是您看中的继任者,是不是也有可能会被您随时丢弃吗?
可他心里的话还是说不出口,楚苍睿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与身体仿佛分成了两部分,灵魂悲哀到无以复加,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抬起脸,面色平静,带着冷然:“儿明白,只是父亲子嗣单薄,唯有儿与弟两名男丁,若阿越出了问题,那些叔伯兄弟说不准便会趁机向父亲发难,儿甚觉不妥。”
楚父听闻,顿时大悦,他哈哈大笑:“无妨!我有你这一个优秀的儿子便足够了!那些窝囊废,还动摇不了我!”
楚父离开了,他没有看到,在房间门口的一片阴影下,他的夫人,一脸苍白地扶着门框,眼泪无力地滑落。
楚苍睿同样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他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心中一片冷寂,而刚刚,一直想要说出口的让父亲派人为阿越寻找雪见草或者请来小医仙的话,都没能够说出来。虽然楚苍睿非常清楚,让楚家的势力去寻找雪见草与小医仙,比自己独自寻找有效了不知道多少倍,最终定然能够找到,只是时间的问题。